幾分鍾之後,裴煜夜坐在直飛北京的航班上,飛機起飛的時候,他能夠感到自己的心隨著高度一點一點緊縮。他轉過臉看著窗外,城市在慢慢地變小,陸地也是,最終消失在一片茫茫的視野之中。
他低下頭來,腦海之中閃過的東西太多,他快要無法仰製心中的悲傷情緒。
輕輕闔了闔眼睛,他終於還是控製不住,半個
月之前找裴長青問的那件事情,到了這一刻,兩個人在那天所說的話越發清晰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變天,總覺得窗外的雲特別的厚重,好似還帶了一點濕意,漸漸的蘊濕了眼角。望出去的景象,變成了大片大片的回憶,那就是屬於自己的身世。
“夜兒,我知道這件事情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隻是沒有想到這麽快,其實說起來也不算快,三年前我就打算告訴你,不過小夕權衡利弊,還是讓我決定隱瞞下來。”
“我到底是誰?我的生父生母呢?那麽夜慧敏也不是我的母親?”
“是的。你的生父是我的戰友,他叫李景榮,不過因為當年貪汙受賄,所以被判了無期徒刑,在服刑的時候,他在獄中自殺生亡,你的母親雖然沒有牽扯進去,但是那時候你的父親身敗名裂,你母親家裏的人根本就不肯照顧你母親,你母親剛剛生下你,沒有能力撫養你,後來勞累成積,鬱鬱寡歡,也有了不治之症。你的生母和惠敏也算是很好的朋友,後來惠敏生下一個孩子,因為……因為一些原因,孩子不幸夭折,正好你生母有意思將你交托給我們,所以就……為了不讓惠敏哀傷過度,我就偷偷把你當成了自己親生孩子交給了惠敏。”
廣播裏麵突然響了起了一段音樂,那是一首悲傷的國語歌。幽幽的女聲在他的耳邊靜靜回蕩,他轉過臉看著窗外濃的化不開的大片大片的雲朵,眼前模糊的如同隔了一層毛玻璃。
原來他的身世就是這樣……
他原來是罪人的孩子,他的生父居然是一個貪汙受賄的官員。他想起自己年少的時候那些鮮衣怒馬的好年華,突然心生厭倦。
廣播裏麵的一曲終了,又換上了一首情歌。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些耳熟。那醇厚的男聲並不能打動他的心,能夠吸引他的注意力的不過是那些感性的歌詞。
他想起了她。那個最終都能溫暖他身心的女人。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克製著不要去想的人,這一刻再也無法控製思念。
其實他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或許他還在想,如果不曾遇到她,他是否永遠都不用麵對這樣不堪的一切?
可是他依舊認為他一生最美的場景,就是遇到她。他曾經無數次在茫茫的人還中靜靜地凝視著她,曾經與她呼吸著同一片天空地氣息,曾經跟她肩並著肩,看過世界上最美的風景,坐過最美的旋轉木馬。
他對她說過最動聽的情話。或者在那之前他還嗤之以鼻的事情,在她麵前做起來卻是這樣理所當然。
一直都以為自己不會愛,不可能愛。這個圈子裏麵的人多半都是這樣,婚姻不過就是事業的奠基石。可是是她讓他明白,原來愛情是真的存在,不是山盟海誓,不是海枯石爛,而是對一個承諾的自始至終、一如既往的堅守,沒有條件,沒有底線,不受製約,拚盡全力。
他想起她曾經擲地有聲地對自己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他其實從未真的狠心怪過她,怨過她,隻是事實太殘忍,他無法接受,任憑他覺得自己是這樣堅強又無堅不摧,可是那是他最最在乎的人和事。
原來每一個人都有一個軟肋。
廣播正好唱到:難過還來不及,愛早已融入呼吸,不存在的存在心底。雖然很努力,練習著忘記,我的心卻還沒答應可以放棄了你……
哀傷的情歌突然戛然而止,機艙一陣搖晃,原本寂靜的機艙突然響起了細細碎碎的人聲,接著廣播裏麵有悅耳的女聲:各位乘客,請大家保持鎮定,因為飛機出現了故障,現在需要被迫降落,請大家做好降落的準備。
乘客們一陣驚慌,機艙又是一陣震動,空姐在安撫著乘客,可是乘客已經是一片驚慌。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脅,沒有人能夠做到淡定從容。
空難死亡的信息越發讓這些人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機艙幾乎是一片慌亂。
裴煜夜坐著的是商務艙,一樣能夠感受到強大的震動,他的腿剛剛好,每一次的顛簸,他都下意識不敢用腿去使用力氣,說是心中絲毫不慌張那肯定是騙人的,可是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他去想其他的了,在慌亂之中,他隻能感受到最後一次最強大的顛簸,機艙似乎是在直直地降落,那種強大的慣性讓他整個人都朝前傾去,然後又仿佛是一陣震動,他的後腦撞上了一便的扶手,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又是朝後仰去……
一陣一陣地顛簸讓人措手不及,他的後腦受到了嚴重的撞擊,有一種酥麻疼痛的感覺蔓延全身,大腦頃刻間就是一片空白,有人在他的耳邊說些什麽,他的大腦猶如電影的快鏡頭一般,閃過太多的畫麵,來不及撲捉,仿佛是沙漏,伸手去抓一樣能夠從指縫之中流失掉。
一個月後。
忙碌的一天即將結束,雖然已經是臨近下班,但是會議室裏麵還是充斥著各式各樣來回穿梭的身影。
手頭的這個案子快要完結,真是處於高度緊張的時候。在這個時候這個小團隊裏麵的人個個都很認真。
有人終於將手上的活兒告一段落,湊上來提議道:“晚上去吃火鍋,怎麽樣?”
正對著電腦處理文檔的人溫言婉拒:“你們去吧,我還要加班。”
“小丁,你這樣可不行啊。”另一位同事接口道:“你都連續加了半個月的班了吧?身體能吃得消嗎?”
“就是啊,你最近也太拚命了。雖然是合作,不過說真的你要是累垮了,你們上海總公司肯定不放過我們晟華啊。”
“沒事。”丁小夕終於匯過來,無所謂地笑了笑,“我不是好好的嗎?明天是最後一天,去現場看一下地形,到時候就可以交工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哎,我說你啊……太拚命不好!早點回去!”同事見勸說不動,隻好招呼了其他的人一道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