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意圖
白景天卻似正等著他的這番話,自得地說道:“我想到了一個點子,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本想賣個關子,可惜盛珪不在這裏,沒人捧他這個場,白景天看著沉默的盛琰,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癢的鼻子,老實地交待了,“從下而上。我們不是有被俘的廂軍麽?他們就是最好的傳音筒。我粗粗地估算了一下,就每人二兩降銀足以。”
盛琰終於有些耐不住,“你倒是自己理順了再說出來,像你這樣寫文章,信陽夫子的板子怕都要打折了。”
白景天終於老實了,“願降的兵士,每人發二兩銀子,日後依舊可在南郡廂軍當差。不願當差的,發五兩安家費遣送回鄉。能招人來歸降的,一個人頭五百紋錢,上不封頂,多多益善。隻限半月十五之前有效。如何?”
盛琰說道:“為何不去尋那些小隊長,豈不省事得多?”
白景天擺手,“南郡廂軍,但凡能當上小隊長的,都與上麵有牽扯不斷的關係。”
盛琰明了,“你倒是下功夫打聽了。”
白景天回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想知道最準備的消息,被俘的人是最佳人選。你想啊,你領的人手幾乎不留活口。突然到了我這裏,給了他們活命的機會,隻不過要他們幾句話,誰會不舍得是吧。況且我還當真給了他們銀子,誠信得很。”
盛琰仍舊有些擔憂,“他們說得靠譜麽?”
白景天說道:“我分開問話的,問了之後自己總結出來的。怎麽突然不相信人家了?”
盛琰忍著內心的肉麻,臉上的表情卻出賣了他。白景天見了,笑著格外張揚,“這麽久也不見你來封信,定親了沒?”
“這是什麽時候,你不趕緊回去坐陣。”盛琰見他說得差不多了,催促他道。
“我風塵仆仆來看你,你好歹招呼一頓熱飯熱菜,哪有這樣不講舊情趕人家走的。”盛琰接了句,“你再這樣,我真將你趕出來了。”
這時,隨從端了鍋子進來,“兩位公子,吃鍋子,鹿肉的。”
“嗬,盛琰你挺奢靡啊。”白景天說完就坐了過去。
“景天公子,這是打秋風得來的,你還別說,這南郡的豪強啊,真是闊綽。”隨從說道。
見白景天吃得不亦樂乎,盛琰說道:“其實到現在,我都有些疑惑,南郡為何要反?”
白景天抽空答道:“還有什麽?察覺到你們的意圖了唄。”
“其實大家可以坐下來商談的,無非是取得平衡罷了。”盛琰說道。
白景天搖頭,“你別不承認,六叔根本就想將南郡的勢力連根拔起。他們不反往哪走?”
盛琰說道:“雙方各讓一步,也能共存啊。”
白景天解釋道:“帝王心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南郡數代以來,已然成了暗地裏的獨立王國。打個最明顯的比方,就象祖母的青州。站在朝廷的立場其實是非常可怕的。”
盛琰低頭,“我明白,就依你的意思辦,能免除些生靈塗炭就是好事。”
白景天說道:“你的仁慈向來是父親要我學習的榜樣。”
盛琰問道:“你從南關出發,不怕從此露了白?”
白景天說道:“這是長輩們的想法,在我看來,不如白著走,反了就是反了。勝者為王,天下當以有能者居之。”
吃完之後,盛琰催促著意猶未盡的白景天盡快回去。
盛琰自己依約行事之後,還去信了八姑姑嫻珂,要她也依約行事,就地招降那些被困的廂軍。
人心是這世上最難揣測的東西,也是最好掌握的東西。白景天看起來不上道的做法,卻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效。
等到南郡的豪強發覺不對的時候,擋在他們做為主力的廂軍已經分崩離析,被對方重整之後,倒戈相向了。
秦道川和忠源在北地得到消息的時候,南郡的大部分版圖已經被他們三方收入囊中。南郡多山脈丘陵,豪強們紛紛躲了進去;沿海的則占據了有利的地形。雙方重新拉鋸了起來。
“景天這點子看起來簡單,但沒一點魄力,執行起來還挺複雜的。”忠源說道。
秦道川依舊仔細察看著南郡的地圖,“小股的私兵就如占山為王的賊寇,他們可以據險防守,但想要剿滅殆盡,卻是耗時費力。”
“父親,在我看來,反倒是他們自尋死路。若是他們團結一心,恐怕我們還頭疼些,可他們偏偏各自為戰,自己分而化之。就算我們不強攻,他們也堅守不了多久。”忠源說道。
“人心使然,都怕丟了自己的地盤,讓別人占了便宜。”秦道川說著心中的想法。
忠湛從外麵走了進來,“父親,六弟,此次出征,能否讓我同往?”
秦道川知道忠源不便回應,主動說道:“北地的防守依舊重要,吐蕃尚有忠瀾可防範,但西夏隻有靠北地自己來守。一旦西夏知道秦家軍參戰,難保不會生出旁的想法。你還是守在此處最好。”
“父親是信不過孩兒的腿傷麽?”忠湛說道,語氣冷傲。
秦道川搖頭,“我知道你將受傷的腿綁在馬鞍上,苦練了數年,就是想證明自己與常人無異。可是此次出征,路途遙遠,你受得住麽?”茲事體大,秦道川勉強自己壓住的仁愛之心,直言道。
“正因為你們都如此想,孩兒才定要出征,讓那些輕看於我的人明白,我秦忠湛也是鐵錚錚的一條漢子。”語氣越發激烈,忠源見了,說道:“父親,不如讓我隨長兄前去,您留下駐守吧。”
秦道川擺手,低頭沉默著。在他腦海裏,無數次想說出軍令如山這句話,但是對眼前的固執的忠湛他實在是說不出口。雖然忠湛從未明說,但他的所思所想,做為父親的秦道川都十分明白。
“忠源,你留守吧。”既然忠湛執意要去,就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成為他的倚仗。為了成全忠湛,他也隻得拿出做父親的權威,說出了違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