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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

  三月六日的夜晚悄然而至。


  “這一天總共射殺城頭守軍四十餘人,其中一大半都是楊都尉的功勞,敵軍為之膽寒,當計一功。”


  郭嘉在一天的工作總結中著重表演了楊誌,短短一個下午的功夫,他就在高台上擊斃了近二十名敵軍,到了最後,那一片城牆甚至沒有人敢於靠近。


  楊誌雖然不太在乎功勞和嘉獎,但這並不影響他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得意而笑:


  “真應該讓原忠看一看,我才是天下第一神箭手!”


  陳飛的心思卻早已經不在白天的戰績上,他轉向王衝:

  “伯謙,一切可安排妥當?”


  王衝連忙拍著胸脯保證:


  “末將全都一一確認過了,所有布置都已經到位,隻等敵軍一頭撞上!”


  陳飛緩緩點頭:


  “此戰不容有失,屆時務必聽我號令,若有違背,軍法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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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已深,一輪彎月掛在天邊,繁星點點卻照不出太多光亮。


  有一片陰雲遮住了彎月,大地之上更顯黯淡。


  定陶南門緩緩打開,一道道黑影魚貫而出。


  這數百道黑影都高達九尺、近乎一丈,顯然是一支騎兵部隊。


  騎士口中銜枚,戰馬則勒口裹蹄,生怕發出一點聲音,緩緩在門前完成了集合。


  出城的任務早已經提前進行了安排,因此在門前也不需要任何交談,等到城門再次關閉,這數百名騎兵便低伏著身體,催動戰馬向著既定的目標快速移動。


  三月的後半夜,天氣多少還有些清冷,騎士和戰馬的口鼻中也依稀看得到不斷散逸的熱氣。


  高順稍稍有些忐忑。


  畢竟到了後半夜,豫州大營的守備看起來不太嚴密,負責守夜的士兵竟然依靠在營門兩側睡得死去活來,如果不是周圍還有火把能夠映照出他們的輪廓,高順幾乎就要認為陳飛沒有任何防備。


  如果沒有任何防備……就一定是陰謀!


  高順張弓搭箭,準確無誤地將一名還在沉睡的守夜士兵射死,另有幾名弓術高超的騎手,同樣射死了其他士卒。


  解決了所有的崗哨之後,高順這才鬆開了口中的木棍,他機警地掃視了四周,而後低喝:


  “跟我上!”


  七百餘名輕騎不再保留,頓時傾巢而出,向著已經沒有防備的豫州大營蜂擁而入!


  戰馬輕盈地越過了擺設在大營之前的拒馬樁和低淺的溝壑,映著昏暗的火光衝進了營門。


  高順身後的士兵們紛紛摘下了敵軍用來警戒的火把,這就是夜襲之時最趁手的武器!

  “放火!劫營!”


  高順猛一揮手,他的部下們紛紛將火把扔向了距離最近的軍帳!


  隻是幾個呼吸之後,七八頂軍帳就燃起了大火!

  火焰熊熊騰起,高順的心跳卻有些加快。


  因為……他沒有聽到任何敵軍的驚呼!

  他在瞬間就做出了決斷:


  “隨我擊穿敵營!”


  七百名輕騎兵瞬間完成了列隊。


  天空之中的那朵陰雲,恰巧離開了明月,月光重新降臨大地。


  大地之上,卻悄無聲息地亮起了更多的火把。


  火光映照之下,高順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我等中計了!”


  伏兵!


  他看到了數以千計的伏兵!

  至少有兩千人手持勁弩,還有兩千人手持櫓盾!


  弩箭是騎兵的克星,而盾牌更足以阻擋騎兵的衝鋒!

  高順第一時間回頭,卻絕望地發現,不知在什麽時候,他們剛剛闖入大營的入口,也已經被數千盾牌遮擋得嚴嚴實實!


  他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


  “敵將何人?報上姓名!”


  高順扭過頭來,視線正與說話之人對上,他提氣回道:

  “溫侯帳下陷陣都尉,雲中高順!汝是何人?”


  說話之人身材魁梧,一臉橫肉:

  “我乃征東將軍、陳豫州麾下都尉,陳留典韋,你已經被大軍團團包圍,絕無逃脫可能。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高順又看了看周圍森嚴的兵勢,再次問道:


  “陳豫州可在營中?若要我高順投降,必須和他親自相談!”


  典韋略一猶豫,陳飛已經走了出來:

  “呂奉先雖然驍勇,但不能知人善任,高都尉乃並州勇士,豈能如此委屈自己?若能棄暗投明、為陳某效力,必成一代名將,還望……”


  他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高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馬鞍兩側的弓箭,沒有任何瞄準,抬手就是一箭!

  “君侯小心!”


  在陳飛身邊負責護衛的黃忠大驚失色,根本不及細想,直接一個惡狗撲食將他按倒在地!

  幾乎同時,一道寒光“嗖”的一聲從兩人頭頂飛了過去,最終射進一名士兵的大腿。


  負責圍堵後門的楊誌看不清楚,隻能大聲詢問:


  “典韋!主公可曾受傷?!”


  典韋還沒有回答,高順卻大吼道:


  “陳飛死了!陳飛被我一箭射死了!全軍突擊!”


  外圍的士兵頓時有些騷動,好在陣型並沒有散亂,高順催馬前進了十幾步,卻沒有人退後一步。


  正在此時,大營之中響起了沉悶的戰鼓之聲:

  “咚!咚!咚!”


  鼓聲隻有三聲,卻恰到好處地讓所有人穩住了陣腳。


  陳飛也從地上爬起,黃忠和袁敏連忙一左一右舉起盾牌,隨時準備抵擋暗箭。


  差點被敵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偷襲得手,典韋忍不住發了怒:

  “放下弓箭!我隻說一遍,否則立刻讓你的部下死於亂箭之下!”


  偷襲本來就是一次性的賭博,既然已經失手,再做掙紮似乎也沒有作用,高順長歎了一聲,拋下了手中的長弓:


  “既然中計,我無話可說,聽聞陳豫州乃仁義之君,希望能夠給我們一個痛快,大丈夫戰死沙場,也沒有什麽遺憾。”


  陳飛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臉上卻沒有太多慍怒之色:

  “高將軍是名將之才,何必為了呂布奉獻自己的生命。”


  高順看了他一眼:

  “我與奉先相識多年,情同兄弟,你又如何知曉我們之間的情義?”


  陳飛忍不住笑了起來:

  “情同兄弟?哈哈哈哈!這一定是我這二十年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高順橫眉怒目:


  “你笑什麽?”


  陳飛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你是不是可以問一問身後的那些士兵,呂布和你之間……真的情同兄弟嗎?一個情同兄弟的人,為什麽會不願意把區區七百騎兵交給你?”


  高順沒有回頭,因為他早就知道答案。


  他沉默了片刻,依然搖頭:

  “我願意為他而死。”


  陳飛點了點頭:


  “很好,你願意為呂布而死,這份忠誠值得欽佩,我不會再勸你了。”


  高順吐了口氣,摘下了頭盔:


  “多謝。”


  月光和火焰的亮光灑在了他的臉上,這個三十出頭的邊郡漢子,卻已經如同五十歲的老人,滿臉都是難以細說的滄桑。


  他扔掉了頭盔,張開雙臂:

  “來吧,殺了我吧!”


  典韋看了一眼陳飛:

  “他一心求死,也算是個漢子,君侯,我們就給他一個痛快吧!”


  陳飛搖了搖頭:


  “我是個仁慈的人,就給你兩個選擇吧。”


  高順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

  “什麽選擇?”


  陳飛伸出右手,又一次指了指他的身後:


  “一,我放你離開,你可以回城中繼續堅守,也可以去尋找呂布,但這七百名騎兵,我要盡數殺死。”


  高順脫口斷喝:


  “不!我與眾兄弟生死與共,豈會獨自偷生?!”


  他身後的士兵們大為感動:

  “高將軍!”


  陳飛一點都不意外,於是又道:


  “二,我可以放他們七百人一條活路,但……你要留下為我效力。”


  高順的思路其實已經走到了死地,無論如何對他勸說,都跳不出他的圈子,所以陳飛反客為主,重新開辟了一處戰場,並且牽著高順的思想沿著自己設定的軌道慢慢前進。


  他看似給出了兩個選擇,但其實隻有一條出路。


  高順對呂布確實忠誠,但他絕對不能無視七百同袍的死活!

  他能夠為呂布奉獻生命,但如果能夠為七百同袍換回一條生路,他同樣可以犧牲自己。


  他低下了頭顱,聲音卻依然清晰:


  “陳豫州……高順願意歸附,唯願閣下信守承諾,放其他兄弟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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