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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行將就木的文字

  萊恩的禁閉被安排從下周一開始,為期一周。


  當然,他有信心在一周時間內和斯普勞特教授打好關係,成為一名溫室常駐的“助手”。


  星期天,萊恩按照之前和拉文克勞約好的時間,進入了有求必應屋。


  “今天開始正式教你古代如尼文的應用。”拉文克勞說,“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先複習一下上周學習的內容。”


  拉文克勞帶著萊恩將整本魔文字典過了一遍,又挑了幾個萊恩總是記不住的字符強調了好幾次,才放過捂著腦門愁眉苦臉的萊恩。


  “如尼文需要你反複地使用才能掌握得牢固。”拉文克勞合上書,“當然,我也不會奢求你能夠一下子成為魔文大師,畢竟在我們那個年代,如尼文就已經開始式微了。”


  “這是為什麽?”


  “因為如尼文的歧義太多了。”拉文克勞說,“它不是一門合格的交流語言,更不是一種優秀的知識載體。”


  她一邊說著,一邊利用有求必應屋的魔法陣在空氣中寫出了一個扭曲的字符。


  “還記得這是什麽字嗎?”


  “這應該是‘風’的如尼文字符。”萊恩嘴裏發出了一個古怪的單詞讀音。


  “不全對。”拉文克勞搖了搖頭,“這個字符代表著‘風’,但是,在實際的使用中,它往往還有著‘流動’、‘不穩定’的含義。”


  萊恩點了點頭,想在本子上記下這個字符的其他解釋。


  拉文克勞卻阻止了萊恩,她說:“沒有必要記我說的這些意思,因為大多數時候都是無效的。如尼文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使用者的解釋對字符本身的意思影響太大,太過於唯心。”


  她又在空氣中寫下了另一個字符。


  “這是‘火’。”萊恩立刻回答道。


  “掌握的不錯。”拉文克勞語氣平淡地誇了了一句,“但是,如果我告訴你,這個字符同樣也能表示‘流動’、‘不穩定’呢?”


  “我想這兩者之間應該還是有些區別的。”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拉文克勞說,“就像我個人的理解,‘風’的流動更飄忽,不穩定體現在捉摸不定的性質上;‘火’的流動更張揚,用‘跳動’來形容更加準確,不穩定性更為暴烈而難以掌控。另外,‘水’也可以表達流動的意義,但這種流動更偏向於實質而非抽象。”


  萊恩點頭表示理解。


  “然而,在實際使用中,兩者幾乎是可以互換的。”拉文克勞歎了一口氣,“很不可思議對吧?在嚴謹的儀式魔法中,你居然可以替換咒語裏字符,而且是象征四大元素的關鍵字符。”


  “那如何保證這種替換一定是等效的呢?”萊恩皺起了眉頭,作為一名理科生,他最頭疼這種毫無規律還不講道理的知識點了。


  “不能說等效,隻能說可行。”拉文克勞回答,“一個有趣的觀點認為,儀式魔法的本質是‘傳達自己的願望’。”


  “所以不管用什麽字符,隻要能充分表達願望就可以了嗎?”萊恩揉著眉心。


  “確實是這樣,但與這個現象相矛盾的,是極其嚴苛的儀式步驟。”拉文克勞說,“你應該了解過阿尼馬格斯變形的要求了對嗎?這個儀式有一套嚴格的標準,你必須從滿月到滿月一直含著一片曼德拉草葉子,第二個滿月必須是晴天,必須將魔藥放在安靜無光的環境,直到暴風雨到來。”


  萊恩咧了咧嘴角,他雖然早知道阿尼馬格斯變形的複雜程序,但聽人說出來,還是由衷地覺得麻煩。


  “很奇怪不是嗎?”拉文克勞說,“按照常識,咒語這麽關鍵的東西,居然可以替換字符,但整個儀式流程,卻不能有一絲差錯……”


  “如果出了差錯會怎樣?”萊恩忍不住問道。


  “最好的後果是儀式失敗。”拉文克勞語氣嚴肅,“但一般都會伴隨著惡劣的副作用,而且難以預料。我曾經見過一個人因為儀式中省去了一步而變成了蛤蟆——無法挽回;也見過有人製作延壽藥劑,因為多等了片刻,喝下後就瞬間老死。”


  “延壽藥劑?”


  “魔藥學,或者說,包括藥劑學在內的古典煉金術,有相當一部分是和儀式魔法掛鉤的。”拉文克勞解釋,“你可以參考阿尼馬格斯變形的藥劑,魔藥的製作過程就是一個儀式。後來發展起來的魔藥學,其中依舊能找到儀式魔法的痕跡。”


  萊恩思考了一下,頓時了然,就像複方湯劑裏,流液草必須滿月采摘,每種材料的比例固定,熬製時間有要求,還必須加入要變的人身上的東西,細想確實有一種舉行儀式的感覺。


  “儀式魔法實在太危險了。”萊恩不由感慨。


  “也不盡然。”拉文克勞語氣有些緬懷,“在遙遠的東方,儀式魔法是非常常見的,有時就連那裏的麻瓜,也會借助魔法物品使用一些儀式魔法。”


  萊恩立刻就來了精神,這還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聽說故鄉魔法界的事情。


  “你也不用羨慕。”拉文克勞說,“他們和我們是完全不同的。至少在我們那個年代,英格蘭的巫師還處在麻瓜們的迫害之下,但是據說在遙遠的東方,巫師和麻瓜是能很好地生活在一起的——我無法理解他們的觀念,他們似乎將巫師看成了一種……職業。”


  萊恩微笑起來,這大概是“致用論”的影響吧。


  “他們的巫師體係和我們完全不同。”拉文克勞繼續講起儀式魔法,“東方的巫師們繼承了一筆難以想象的文明遺產——數以萬計的表意文字,你可以理解為,他們發明了極其精準的、幾乎沒有歧義的如尼文字。”


  “表意文字?”萊恩眼睛一亮。


  “沒錯,他們的文字和如尼文一樣,一個字符代表一種意思。”拉文克勞語氣變得有些肅穆,“而我們的如尼文字符實在太少了,少到很難交流,少到無法準確記錄,然後,它自然就行將就木了,最後退化、刪減成了常用的表音字母。”


  拉文克勞歎了一口氣:“你能想象嗎?東方的傳奇巫師,每說一個字就能讓外界發生變化。”


  萊恩心想:我們管這種技術叫“言出法隨”。


  “當然,這也有利有弊。”拉文克勞說,“因為東方的文字是表意的,所以他們的儀式對咒語的要求非常嚴格,你必須口齒清晰地說出每一個字符,才能讓儀式生效。”


  “也就是說,不論是哪個體係的儀式魔法,都有其嚴苛的地方。”萊恩總結道。


  “是這樣。”拉文克勞點頭,“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麽儀式必須要這麽嚴格嗎?”


  “這正是我想問的。”


  拉文克勞的眼神慢慢變得幽深,她說:“有兩種主流的學說。第一種,他們認為,儀式的步驟是對自身靈性的呼喚和束縛,隻有通過既定的儀式,才能在冥冥之中建立願望和魔力的連接。”


  “這有些牽強附會。”


  “所以有了第二種解釋。”拉文克勞說,“非常有趣的解釋。我之前說過,儀式魔法的本質是‘傳達自己的願望’,如果這個願望不是傳達給自己的靈性,那麽,還能傳達給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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