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藥 （上）
踏出那壓抑不減的塵王府，丁小離捂住胸口的沉悶，純陽靜靜地站在她身後，沒有上前打擾她。鑲嵌在墨色的夜裏，丁小離的肩膀時不時的抽動著，忽而聽到幾聲抽泣，忽而有安靜得隻聞月色的冰涼。
看她緩過來一些，純陽才走了上去，拍拍她的肩膀，“該去找他了吧？”？
小離抹了一把臉，回身點點頭說：“那個沒良心的害姐姐這麽擔心，回頭絕不放過他！”
純陽不露聲色的看著眼睛泛著水光地小離，沉生問：“小離，如果有一天某個人為了你連性命鬥不顧，那你會怎麽辦？”
有些驚訝的看著純陽，深思了片刻她咧嘴道：“噶的，這種人要幾世才能修得一個，我要是遇見那還不樂死！”
純陽微微笑著看她，不置可否。沒有再停留在這個問題上，純陽拉起小離，溫雅道：“走吧，去月府看看。”
回頭深深忘了一眼塵王府，小離任純陽牽著，將她帶離這個揭舊傷添新傷的地方。
令墨塵啊令墨塵，你的一言一行有如何讓我相信你對我真的有情，又如何讓我說服我自己，給我們之間那樣一個渺茫的機會……
剛剛來到路口，卻見月府門衛阿靖在自家門口不知道和音兒正說著什麽。小離側頭與純陽互相對視克一眼，向前道：“音兒，你在哪兒做什麽？”
阿靖一看是丁小離，連忙拔腿衝了過來，“才人！我們大人回來了！”
阿靖嗬嗬嗬的看著她，卻不料這定才人幹楞了一會，下一秒就錯過他衝進了月府。
”月無辛！月無辛！”
“你給姐姐我出來！”在院子裏四處的找，卻沒見到任何一個人影。
月府全部數下來，加上月無辛整個府邸的人還不到二十個。在月府，每個人都有固定的工作，從來不會打亂，並且月無辛平時又很少讓人伺候，對下人有好，所以整個月府倒像是一家人般和睦融融。甚至曾經還出現過百餘人集中在月府門口，隻為進入做一名下人。
丁小離在院裏轉悠了好一會，手心因為冷汗加吹風變得有些冰涼，額頭也溢出了些許細汗，骨子裏那種同上次與寒黎在一塊時出現的疼痛感有緩緩席卷而來。
怎麽回事？這種感覺……莫非自己的毒還沒有清除完畢？令墨塵不是說啟玄子老前輩給自己治了麽，為什麽又……
腦袋開始恍惚起來，丁小離使勁搖搖頭拍拍腦袋，卻在回旋轉身之際看到了朦朧月色下黑夜一般站在陰影裏的男子。
“沒良心……的……”
那人沒有任何言語，在光與影中沉默的凝視。兩人就那麽對望著沉寂了好一會兒，月無辛終於從陰影裏走出來，上前扶住丁小離搖搖欲墜的身子。
“沒……沒事……”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丁小離看著眼前模糊一片的景象，就連那近在咫尺的臉龐她也看不真切了。
月無辛麵無表情地看著臉色蒼白虛汗盡濕的人，淡淡道：“丁小離，你該吃藥了。”
”呃……”迷迷糊糊的應了聲丁小離就不爭氣的借著月無辛的臂膀到了下去，失去了知覺。
月府，屋子裏燈火通明，純陽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啟玄子給丁小離施針。剛才迷糊中，月無辛已將雪靈子熬製的藥給她服下，施針以後今後的七天小離隻要再服用啟玄子開的藥七日，便可以將毒素完全排除。
而眼下也是至於最艱難的一段，施針若稍有不慎哪怕偏離了一點兒，丁小離並會立刻斃命。
啟玄子悠悠打開針包，取出銀針。對月無辛道：“月大人，好好按住她的肩膀。”
“是。”
小離微微睜開眼睛，見到了月無辛焦急的表情。記憶之中這個人從來都是雲淡風輕，而今他卻為了她打破了那片固有的寧靜。
渾身上下早已經疼得不像話，又像是又千萬隻螞蟻在啃咬她的骨頭讓她痛苦難耐。今晚的月色很好，恍惚中她忽然想到，心中的那個人卻在她生不如死的此刻同別人遊樂夜市。
心裏一揪，自嘲一笑。
事實就是事實，就算他對自己真的有情，也有太多的難以割舍。況且小離自己到現在都沒有確定，那個讓她等他的人心中到底有沒有她的位置。
冥想之際，啟玄子一針下去，還未來得及細想，一股細細的痛楚已從丹田處竄了出來，沿著脊椎爬向四肢百骸。那痛彷佛是從骨髓深處滲出，在骨頭內側慢慢抓動，再猛得一揪內髒，讓人疼得眼前一黒。
疼得緊緊抓住月無辛的手掌，一臉冷汗的她幾乎已經將指甲摳到了對方的肉裏。
“月……”
抬眼看著對方看似平靜的眼眸裏波濤洶湧，小離張開了嘴卻出不了聲，隻有從喉嚨裏透出咯咯的聲音，仿佛骨頭之間在相互撞擊。
驀地，丁小離猛地一伏頭，嘔出一口鮮血，胸口隱隱作痛，她那唇邊笑意卻是更甚。
“小離！”
“扶住她！”
神誌昏迷間，卻覺得有人往自己口中塞了一顆藥丸，她心裏一跳，難受幹嘔著要吐出來，卻聽得月無辛的聲音，“小離，吃下去。”
“月……無……”林墨汐勉強叫了一聲。卻無力說話。
月無辛將她正正扶起來，將手抵在她背上開始運功，不一會兒，絲絲白氣就從頭頂冒出。
小離隻覺得身上更痛，整個人像從水裏撈上來一樣，汗濕重衣。過了大約一盞茶功夫，那駭人的疼痛才漸漸消下去，但她還是渾身無力，隻能靠在那人身上，卻是已經有力氣說話了。
昏昏欲睡的同時也隱約聽到了啟玄子的歎息，“大人，你又是何苦呢……”
身後的齊子軒長長地歎息一聲，純陽早已呆在那裏，怔怔地看著，說不出話來。
剛才……月無辛是……
“月大人，你要知道，從現在開始你便再也不能隨便動用內力了。不然毒素會一點點腐蝕你的筋脈，最後你的功夫將會全廢！”
月無辛看著由手掌一直向上延至的黑色血紋，苦澀一笑。他沒有想到丁小離的會轉醒，那時候情況危急，她若不將剩餘的毒素逼進自己的體內，小離也會因為瞬間的心力交瘁而亡。
“唉……都是老夫大意了……沒有想到丫頭腦海中的念想也會影響到經脈的通暢。她那時候到底在想什麽啊……”啟玄子搖搖頭，從藥箱裏取出一小瓶藥和一張紙，“大人，以後恐怕你就要靠著藥維持常態了。”
月無辛回眸看了一眼床榻上蒼白的臉色漸漸轉紅的小離，慘白的嘴唇微微一笑，接過藥和藥方，“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