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了然 （下）
以前的她很快樂，就因為太快樂了，所以當悲傷降臨，如此輕易的就被完全摧毀。
當她聽到片影帶給她的消息，她反而安靜了。不哭也不鬧，隻是覺得胸口很悶很悶，她可以不相信正，不相信邪，不相信幸福，可是她相信他！
然而，他竟連這種信任也不屑於給她。
等待？等待是什麽？等著自己被人玩弄於鼓掌這中還自得其樂麽？
丁小離悲哀一笑，令墨塵，你是世上最溫柔之人，也是最無情之人。為了你，我一無所有。這滿心的傷痕，卻又都是拜你所賜。
我們之間，就便斷了吧。
“大人。”管家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何事？”
“塵王來了。”
一聽是令墨塵來了，丁小離淡淡一笑，是該……了結一下了。
暗香襲，月朦朧。
丁小離與令墨塵並肩走在幽寂的夜裏，偶爾幾個下人瞧見他們的身影皆是眉頭一蹙，繼續低頭離了去。
走了好長一段路，他們彼此都沒有說話，都在享受著此刻的寧靜。
突然，丁小離的步伐停住了，令墨塵又走了幾步才停住步伐，轉身望著對麵的她，“你有話對本王說。”
丁小離問，“你從皇宮回來？”
“是。”
“宮裏如何？”
“很好。”
丁小離一怔，看著令墨塵良久，“很好？”
“你那天不該進宮。”令墨塵沉聲道。
令墨塵溫柔如水的目光看在她眼中卻是那樣陌生，她像是明白了許多，“這樣的眼神，還是給萱兒吧。”
他不說話，隻是探手輕撫她的臉頰，“你哭過？”
丁小離猛然拍開他停留在自己臉上的手，“與你無關。”
令墨塵不答話，平靜地看著她好笑的神情，心中油然劃過一絲心疼。
“為什麽？”她喃喃問。
“什麽為什麽？”與那絕美的容顏帶了深深的疑惑，目不轉睛的看著丁小離。
“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丁小離說得激動。
“權力榮華就那麽重要？排除異己就那麽重要？重要到你可以用我當誘餌換取你的成功！”
腦海轟然一片空白，就像被炸開了一般，愣愣地瞅著令墨塵，良久都無法吐出一字一語。
如今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報應。
請你等我，等著我……
是你！
可悲！真可悲！
腦海中飛速閃過那一幕幕，讓她的心不由一動，“為什麽……為什麽要這般對我……為什麽要利用我！”她不知道如何表達，說到此處再也克製不住心中的恐懼。
令墨塵臉色一僵，猛然將丁小離擁入懷中，溫柔的安撫著，“不要想這些，你相信，我沒有想要傷害你。”
“你還當我是未央公主嗎？”得到那溫暖懷抱的安撫，她突然一陣安心，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悲涼的傷感，“不好意思，我從來不做別人的替身。”
令墨塵的身子一僵，隨即舒緩開來，“傻丫頭，你怎麽可能是替身。”
聽到這裏，丁小離慢慢掙脫了他的懷抱，輕輕笑著，“塵王，你不懂。可是，你也知道因為我隻是一個你心中所期望的替身所以便可以狠心對我下手。”也許，那最後一絲期許都已破滅在心頭。
令墨塵，沉默了。
那天的蔣府，他確實趁空隙去找了曹千一行人，告訴他們第二天丁小離會何時經過官道，然而……
“你似乎從來沒有想過我有可能會知道，對嗎？”丁小離微微轉身，此時的口氣是那樣肯定，還帶著幾分嘲諷。
身後沉寂片刻，“小離，那樣做的話我們的把握會多一些。”依舊淡然清雅的聲音，此時卻藏著令人發寒的冰涼。
丁小離勾起一笑，收回仰望明月的視線，轉身，靜靜地望著那一身銀袍的令墨塵，即使在這黑暗中，依舊難掩他淩冽的氣質。
“一直提防著薛長青，原來最危險的人卻一直在我身邊……”
令墨塵毫無波瀾的眸子終於充滿了震驚和慌張。
“小離！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是什麽？！”
“令墨塵，我承認我喜歡你，可是你也不必要這樣吧？”
令墨塵一愣，眼神更加慌亂起來，“……小離……”
“青山的埋伏。”丁小離說這話時就像在說一個故事，沒有帶一絲一毫的情感。“我承認這一招真的很成功。”
令墨塵終於失笑道，“確實……”
“令墨塵，我平生最恨三件事。”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還藏著極力忍住的哽咽。
“第一，恨人把我當做私有物。”
“第二，恨人欺騙我。”
“第三，恨人算計我！”
“可惜，這三條你統統都做了。”
令墨塵的背影一怔，嘴角勾起自嘲的苦笑，搖搖頭，也不說話，也許是想讓自己在他心中保留著最後一絲好感罷。
丁小離抬起手一把抹去自己臉上的淚水，淡淡道：“塵王，這次我離開你，是風，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擺一擺手，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
令墨塵看著她決絕的樣子，隻感覺胸口幾乎要窒息，可是他連伸出手拉住她的力氣都沒有。是的，他利用了她！可是，就算有其他的原因現在也算不上什麽了。
他從未有過像今日這麽心痛的感覺，就連當初知道未央公主死掉的時候他也不曾想今日這般悔恨，這般讓他痛不欲生。
他錯了？錯了嗎……
“塵王，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丁小離一邊說一邊離開，她的淚水早已經不爭氣的濕了月色。痛！真的是痛的感覺！可是，這通卻是了然。
小離！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不是那樣的！
令墨塵抬手捂住胸口，心裏早已經痛到窒息。但他嘴唇依然是緊抿著的。
他全身就像被人定住了一般，望著那淒涼空寂的黑夜，隻是靜靜地望著那被黑暗吞噬的背影消逝在眼前。
她就轉身離去，毫無留戀。
我們，結束了麽？
你不是說過要等我麽？你不是說總有一天要跟我一起笑傲江湖的麽？這算什麽！算什麽！
“哈哈哈——”撕心裂肺的大笑在濃鬱的夜色裏陣陣回蕩，心小離捂住自己的嘴怕嗚咽讓她再次轉頭，她幾乎是倉皇逃命一般的逃離了令墨塵，卻不知高大的牆上一衾白衣靜靜的站在那裏，回眸望了一眼不久剛跳下牆離去的黑衣男子，無聲的歎了口氣。
寒黎知道，他留下的雖然隻是背影，可是那緊扣劍柄的手指和眼中的哀傷是他最能懂的，也是最能說明月無辛今夜究竟襲來了怎樣的狂風暴雨。
靜靜的在院子裏站了好久，令墨塵黯然回首，朝反方向離去，蕭索的風卷起枯葉，舞動的發絲透出幾點淒涼。
離王在原地望著那孤寂遠去的背影，緩緩閉上了眼眸。
“癡人……”
一聲歎息飄渺入夜，化為了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