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打聽 （上）
紫宸的琴聲嘎然而止，一時間空氣重凝結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冷漠的玄衣男子。畢竟，敢向紅塵閣真正主人提出要求的，丁小離是古今第一人。
而且，是一晚上兩次提出要求……
看著丁小離一副忐忑不安又故作鎮定自若的別扭樣子，微微一笑，夜琊舉起酒杯放在充滿誘惑的唇邊，用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問道：“不知丁公子想讓夜某幫什麽忙？”
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丁小離有些不淡定，差點又高興地跳上去抱住對方，還好她深刻知道自己此時是個男人，要是抱住對方不就穿幫了，清咳一聲道：“我想讓閣主幫我找一個人。”
夜琊淡淡抿了一口杯中嫣紅的血凝，繼續問：“什麽人？”
丁小離抓著衣角的小手已經緊張得攥成了拳頭，她壓住心中激動的情緒，一字一字道：“尤寐南。”
銀色的麵具下徒然爆發一陣冷光，房中的人都不由得心底一顫，片影也暗自握住了手中的劍，倒是小離毫不避諱的緊抿著唇與他對視著。
氣氛凝結幾乎一觸即發，許久，夜琊忽地笑了。
“丁公子，要找人再怎麽你也得讓在下知道他的樣子吧？”
小離一拍腦袋，這才恍然大悟，夜琊閣主答應了！
“麻煩飄若姑娘給我紙和筆。”丁小離側頭對站在古琴邊的紫衣女子說。
飄若起身轉進內室，不一會就將紙筆放好在桌上。小離伸手從筆台上拿起毛筆，蘸了一下墨，毫無思索的就落了筆。
那種感覺似乎早已胸有成竹，抑或是她對筆下的人再熟悉不過。片刻之後，畫紙上的人便惟妙惟肖的呈現在眾人眼前。
“呼，好了！”丁小離大呼一聲，把毛筆一放，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朝紙上看去。
男子鼻挺濃眉，有著完美得不像話的輪廓，一雙眼睛黑如濯石，薄唇微抿，透著淡淡的與眾不同的氣息。
“這是……”
“我朋友，尤寐南。”
“你朋友？”夜琊的音調有略為上提的問，銀色麵具下深邃的雙眸透著深深的疑惑和不相信。
丁小離笑著點點頭，認真道：“我和他走散了，所以勞煩閣主幫忙找一找。”
片影沉默在一旁不說話，心底有些不舒服，難道小離迫不及待的要求下山就為了找月大人？
眼光微微一暗，視線再次移到畫紙上，說起來也奇怪，若是月大人怎麽會這麽奇怪？頭發為什麽……總體來說畫中的男子整個人都有些怪怪的，也少了月無辛身上如劍般的冷漠，不過那股淡然之氣倒是如出一轍。
“他這麽特殊，應該很快能找到。”夜琊側過頭，漫不經意地說道。舉杯，一滴殷紅的酒滑進他的唇，顯得性感還帶著幾分詭異的妖媚。
“嗯，麻煩閣主了。”
“既然你已是紅塵閣第二把交椅，又何必言謝？”
“隻是以後我不在之餘，這裏你要多來照看一下。”夜琊依舊帶笑，眼光曆經滄桑卻仍溫和宜人。
丁小離心中激動實是難以言狀，想要說兩句感激話語，竟痙攣著出不了聲。狂喜之餘，全身反而沒了力氣，癱坐地上，捂著嘴嗚嗚又哭又笑起來。
片影看著小離的樣子，心底忽然一揪，可是他沒有上去拉起她的勇氣，不，是沒有資格。
夜琊靜靜地任他哭了良久，才拉起他：“大男人的怎麽跟個女兒家似的。”一瞥丁小離麵色，清揚的眉微微皺起：“你曾經中過陰月？”
“陰月？”丁小離一吸鼻子，眨巴這眼睛毫無概念地看著夜琊。
“哦，沒什麽。對了而已。” 他聲音極低，仿佛自言自語。
小離情緒還在剛才澎湃，也沒留意他說什麽，隻手忙腳亂擦幹眼淚，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二人又喝酒聽琴了一會，在片影的一度暗示下，丁小離才緩緩起身與大家告了別。
想不到藍夏和飄若竟然會出來送自己，丁小離還是身高興的。
臨時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忘對藍夏說道：“呐，你要好好的哦！”
少年眼波一撩，幾欲哭出來，他今晚真的是被幸運之神臨幸了，遇上了一個這麽好的人。
“你還回來看我嗎？”
“一定會的！”潔白的牙齒一露，丁小離的特殊的光芒隱匿日月光輝。“我還要把欺負你的人統統踢掉！”
藍夏濕潤了眼眶，如果說閣主給他的是一間遮風避雨的房子，讓他的身體不再受饑寒交迫，那麽小離給他的便是晴空萬裏，旭日陽光溫暖心房。
“片影，回家家睡覺覺！”丁小離背對著身後的一群人擺了一下手臂，邊走邊笑道。
閣樓之上，床邊一玄衣男子倚窗而靠，眼神平靜地看著那離去的人兒，輕輕抿了一口烈酒。
“主上，凝血性子烈，不要多喝。”一旁，紫宸微微開口，眼眸中帶了幾分擔憂，卻隱藏得很深。
夜琊搖搖頭，走到紫宸麵前，抬手取下他的發簪。
“主上！”看著男子將發簪的尖端刺入之間，一滴豔紅的血順勢落在了銀色的酒杯中。
“遇血而凝。”夜琊語氣淡然，聽不出什麽心緒。
紫宸看著那酒杯中的紅色液體慢慢凝結，不明所以然地開口問：“主上，她還活著。”
夜琊不置可否，轉身繼續回到窗前，眺望著遠處，眼神遙遠。
攸地，他慢慢抬起手將杯中的酒飲盡。那紅色的液體竟又恢複了流動性，流入了他的薄唇。
身後，紫宸的臉上微微動容。
“活著就好……”
一聲歎息飄渺似無的傳入月夜，消失得很遠很遠。
夢紅塵，紅塵閣，烈酒血凝，遇而血凝，遇淚而化……
坐上馬車，丁小離深深地輸了口氣。片影駕著馬車，往城門口趕，再過一會兒就要關城門了，這小離玩心也太大了點兒。
城門早已經安靜下來，不多時，但聞蹄聲漸響，兩匹駿馬一黑一棕，一前一後奔入新圩城。當先一騎速度奇快，將上前來驗度牒的兵士撞得連連後退，摔了個四腳朝天。
兵士大罵聲尚未出口，隨後墨色駿馬背上的黑衣男子表情如初，淡淡叱道：“夜八，你駕馬怎地仍是如此莽撞？”
“公子教訓的是。”
夜八翻身落馬，走過去將那哼哼唧唧的兵士扶起，陪了個笑臉，又往他懷裏塞了張銀票，那兵士頓時轉怒為喜，裝模作樣地看了眼度牒便揮手放行。
片影駕著馬車由遠及近的緩緩走來，也許世界很小，擦肩而過便會遇上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