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近豬者癡
掙紮在山洞溫飽線上的白家一家四口自然不知遙遠的燕府院落中所發生的一切。
困在山上惶惶不可終日，整日求拜桃神爺的桃源村村民自然也不知道與其拜那虛無縹緲的桃神爺，倒不如拜一拜上山那日，冒著傾盆大雨策馬而來的牧叔和傅弋幾人。
休整了一夜，實在是不放心祝家莊的情況，今日一早，祝安河吃罷了兩大碗稠稠的粥，就欲順著原路下山崖回程。
此時的桃源村一眾人，正站在某處斷崖附近，揮手送別著祝安河，前麵站著的是白家一家三口，白令安被留在山洞內守著家當，後麵跟著的有白老大一家、村長以及村子裏不少的青壯年。
要跟著牛三犇去餘豐府的十幾個小夥子也隨著牛三犇一道，要觀摩一番祝安河如何能繞過那被阻斷了的路去往山那邊，也許他們能從中找到下山的法子也未可知。
“行了，就到這兒吧，我從這兒慢慢往下下就行。”祝安河瞧著殷殷盯著自己的一眾桃源村人，頗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頭。
真沒想到桃源村的人這麽熱情，送人直送到這裏，要不是他還有事，真想一出溜從這山崖上滑下去。
“沒事兒，你走！”村長揮了揮手，臉上的皺紋微動，似是笑了一下，“我們看著你下去。”
還剩半句話，村長老爺子沒好意思說出口。
萬一這祝老二一個不穩摔下去了，衝著和白老三家沾親帶故的關係，咱們桃源村也得組織人手想法救人或者收屍……
“哎呦，村長叔，您這咳嗽還沒好透呢吧！趕緊地回去歇歇吧！您一路送到這兒，都夠我二哥受寵若驚了！我再和二哥說兩句話就目送他下去，不勞煩您老領著大家夥兒在這兒幹站著了！”
祝安青瞧著村長老爺子大有一副你不走我不走的架勢，忙扭頭笑著勸道。
“那……咳咳咳咳……也行，我就先回了。”村長略一猶豫一陣咳嗽後，點了點頭，滿眼深意地望了眼祝安河顫巍巍讓人扶著走了。
這咳疾不經提，一提起來就覺得嗓子癢癢，村長老爺子一時間隻想著回去要叮囑自家那些小輩兒說話注意點兒，倒是沒注意到印象中大字不識的祝安青說起話來連“受寵若驚”都能用上了。
祝安河略有些詫異地看了自家小妹一眼，剛才小妹說自己獸蟲什麽驚來著？啥意思啊？
嘖，都怪自己少時沒用功讀書，後來做了屠夫整日跟豬一起廝混，如今倒是連外人口中的懶笨小妹都比不上了……
近豬者癡，這話真是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誒？你們咋還在這兒？”村長一走，其他村人也陸陸續續地回了，人群散盡，祝安河詫異地看向還定在原地的十幾個人，正是牛三犇和跟著他的十幾個青年。
“嘿嘿，這山崖看著就陡，我們在一旁看著，跟祝家二哥學一學。”牛三犇笑得一臉憨厚，隻是黝黑的膚色蓋不住眼中的精光。
“這有啥好學的？你們扒著石頭往下踩就成了，看著點兒腳底下，隻要不踩空，一般死不了。”
祝安河皺著眉頭略有些不耐，因人長得魁梧，此時一急躁，渾身的匪氣就冒了出來。
還想學我翻山頭？這群小子要做什麽？瞧著桃源村那緊巴巴的樣子，莫非還想偷偷摸到祝家莊去打秋風？祝安河想到這裏，眯著眼睛目光漸漸危險了起來。
“祝二哥，我們就是想學點兒本事，長長見識，沒別的意思。”牛三犇眼看著祝安河的目光不善，忙笑著解釋道。
白明心趁著大人們不注意，扯著哥哥白明風溜到山崖邊，抻著脖子往下望了一眼。
乖乖！這山崖倒是不高，可崖底的碎石可是又多又尖銳，一些鋒利的石塊隻靜靜立在那，就讓人一陣膽寒。
“讓二舅教就是了。”白明心淺淺地笑了，隻怕有人敢教，卻不是所有人都敢學的。
知小妹者莫若兄長白明風。
仿佛接收到了什麽信號，白明風上前一步，一臉真誠地說道“三犇叔，我前些日子練功夫的時候，學到了一個道理，這不管是學什麽啊，都得自己上手試，光看是學不會的。”
話畢，不等牛三犇反應，白明風扭頭看向祝安河，“二舅，不若你先挑個人出來一邊做著一邊指導，一人會了，餘下的就都好說了。”
祝安河皺著眉正想拒絕，再耽誤下去，妹妹給他拿的那點兒米就該讓山裏的晨露打潮了。
“誒？這個兄弟怎麽樣？我是練過武的，瞧著這個兄弟根骨不錯，想來腳問身子正，輕易掉不下去，一次就能學成！”
白明風巡視了一遍牛三犇身後的十幾個青年，眼尖地發現有個青年低著頭，悄悄往後退了兩步，遂快步過去，攬住了這青年的肩膀，不由分說就往崖邊帶。
還不等祝安河開口，那青年突然就大叫了一聲，撒腿就往回跑，邊跑邊喊著，“不行，不行，我不學，我爺爺就是從這兒摔下去的，胸膛都被石頭紮穿了，流了好多血……”
這青年一跑，牛三犇身後的十幾人突然就騷亂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二柱子他爺爺就是十年前上山采藥時摔死的，那時候二柱子偷偷跟著大人去看，回來還做了好幾天噩夢……”
“我也聽說了！原來是在這兒摔死的……”
“……”
“三犇哥，要不咱們還是回去盯著李木匠造船吧，這山崖太晦氣了，咱出門得圖個吉利……”
“哎呦，三犇哥，我肚子有點兒疼，我先去個大解……”
眼看著十幾個青年都打起了退堂鼓，就差哄地一聲作鳥獸散去了，牛三犇臉都黑了，再一想這地方摔死過人的確晦氣，遂陰著個率先甩手走了。
這山崖還有這故事？白明心詫異地扭頭看了一眼白明風，瞧見白明風那掩藏不住的小得意，又木木地轉過了頭，想來是瞎貓撞見了死耗子吧。
“咦？二舅，你臉怎麽這麽黑？你不高興嗎？”白明風狀似瀟灑地甩了甩並不寬大的袖子，回身就瞧見祝安河一臉的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