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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守秘

  「吾十八嫁你,不求榮華富貴,有甚出息,但相夫教子波瀾不驚,卻不料你屢屢自作主張,從未把我放在眼底……」於氏邊說邊垂淚。

  章越連道:「嫂嫂以後再說,以後再說。哥哥心底還是有溪兒的。」

  章實道:「娘子,三哥好容易回家一趟,不說這些。」

  「我既是答允給溪兒買糖霜,今年也不會少了他的。雖說咱家今年的光景不好,但再如何年還是要過的。」

  於氏聽到這裡徹底絕望,長嘆一聲無言上樓。

  章實對章越道:「三哥先坐著,我給你燒飯!」

  章越苦笑心道,大哥,你燒得飯能吃嗎?

  章越和章丘兩個人呆在樓下,章越看著章丘舔著第二份糖霜。

  「三叔,我怎覺得爹買的糖霜沒你好吃呢?」章丘邊舔邊道。

  章越深深明白,一瓶可樂三塊錢,第一口值兩塊五的道理。

  「那是因為你一天吃兩份糖霜的道理,如果你肯將這份存起來,放在明日吃,那麼肯定味道和今日一樣甜。」

  章丘聽了章越之言只是糾結了片刻,最後還是繼續舔著糖霜。

  「我就知道如此。」

  章越想起上一世延時滿足的實驗,能夠實現延時滿足的孩子普遍更有成就。

  於是章越向章丘道:「如果你能忍住不吃,那麼三叔明日再給你買一份糖霜如何?」

  章丘想了想立即搖頭。

  章越道:「兩份糖霜都不吃?那三份如何?」

  章丘將糖霜小心翼翼地收好揣進兜里,然後小聲道:「三叔的錢剛才都給我娘了。再說我剛才分你糖霜,三叔可說吃過的,現在這是我爹買給我的。」

  這孩子……立馬把吃了我的東西給吐出來!

  「你以為三叔不讓你吃?是自己想偷吃嗎?」

  章丘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是。」

  章越此刻只能尷尬地仰天打了個哈哈:「沒看見三叔我與你說笑么?」

  「三叔,你別把溪兒當作是三四歲的小孩子。」

  正在說話之際,外頭有人敲門道:「敢問這是章家嗎?章大郎在么?」

  章實從樓上走下開門后,連道:「這不是庄先生嗎?怎敢勞動你上門一趟,大過年的,當我親自拜訪才是。」

  章越明白這位庄先生是章丘私塾里的先生,不知為何此刻卻來到章丘的家中,這年頭不應該學生到老師家中拜年,怎有先生至學生家中的事?

  章越正欲迎出去,卻見章丘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麼了?」

  「三叔有件事我忘了和你說,庄先生曾讓你回家時去他那一趟。」

  「庄先生?叫我作甚?」

  章丘道:「好似那三字詩的事。」

  「三字詩?三字經?」章越訝道,「你把三字詩的事告訴你們先生了?」

  章丘點了點頭。

  章越頓時叉腰板起面孔,而章丘垂下了頭:「三叔你莫要生氣……」

  章越冷哼一聲,給他額頭打了個爆栗:「一會再找你算賬。」

  「呵,原來先生是來找三哥的,」章實笑道,「三哥?三哥?」

  章越有些不情願地走出門去,但見章實身旁站著位四十多歲的教書先生,對方蓄著半黑半白的鬍子目力似有些不好。他看章越時習慣性地近前一步,然後上下打量了一番。

  「這是三郎吧!從令侄口中多次聽到你的大名,久仰久仰。」

  「先生謬讚了,不敢當!」

  「三郎,可否借一步說話?」庄學究笑著道。

  「那是當然。」

  章實指道:「樓上北屋那邊是說話地方,庄先生今日一定要留下用飯啊,讓我備幾道菜好生謝你。」

  「好說,好說。」庄學究施禮后,當下舉步上樓與章越一起進了北屋說話。

  而章實連忙對章丘道:「你在家好生待著,我去隔壁酒坊打酒,再買幾樣菜來。」

  章丘皺眉道:「爹,你又花錢,娘會不喜的。」

  「糊塗,那是你先生,不好酒好菜招呼著怎麼能行?再多的錢也要捨得,爹出門一趟,你機靈著些。」說完章實火速出門了。

  到了北屋裡,庄學究先行一步坐下,反客為主地對章越道:「你坐著說話,無須拘禮,你我以後熟了你就知我是好說話的人。」

  「不敢當,不敢當。」章越心底冷笑,這就把握主動了。

  章越找了張塌坐下。

  「不知三郎眼下在何處就學?」庄學究探究地問道。

  章越則道:「在山裡隨便念著些。」

  「不知是哪個山裡,哪位學究?」庄學究追問。

  章越道:「是烏溪的郭先生。」

  「哦?是郭先生?」

  庄學究笑著撫了撫鬍鬚,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章越笑了笑道:「庄先生好似不太了解我,那我就多說幾句……」

  庄學究擺了擺手道:「不,我曉得,你二哥章旭那是名冠鄉里,乃本縣甚至本州第一等的人才。」

  庄學究淡淡地道:「不過惡了趙押司之後,如今已不知所蹤了,如此俊才走錯一步,可惜實在可惜。」

  「不,庄先生知道的是半年前的事,如今我二哥現已在別處得解,今春就要入京赴省試了。」

  庄學究聞言微微倒吸一口涼氣,隨即又笑道:「原來如此,但過了鄉試也未必過得省試。罷了,我開門見山地說,今日我來找你,是聽章丘所言你作了一首三字詩的事對嗎?但你不過是一位剛發矇的學子,如何寫得這樣的詩……」

  章越擺了擺手笑道:「庄先生,我還沒說完呢,否則下面鬧出誤會,以後大家不好談呢。」

  庄學究聞言微微吃了一驚,此子這番言語不似十二三歲的少年,怎地如此老練。

  「還請三郎直言。」

  章越淡淡地道:「庄先生,實不相瞞我二哥過得是漕試……而且是蘇州那邊發解,庄先生想起了什麼嗎?」

  庄學究想道:「蘇州?你章家在蘇州……」

  庄學究使勁地想,章家在蘇州雖說是分家,但可有不少顯赫的人物啊,比如章頻,章佺,章俞那可都是進士官員啊。

  這章二郎能在蘇州發解,又通過了漕試,那麼必然是他們家裡安排的……

  難怪這二郎要逃婚……真相是在這裡,我明白了。

  想到這裡,庄學究神色一下子好看了許久,對章越也是很熱情地笑道:「呵,三郎,你家在蘇州還有親戚么?你可不要對我說,萬一走漏了風聲,趙押司那邊……到時你還以為是我說的。」

  「我倒是不懼趙押司知道……但能少個麻煩……最重要是我與先生是一見如故,難免坦誠相告啊!」

  「哈哈哈,三郎放心,我一定守秘不言,今日之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斷然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庄學究笑道:「其實三郎啊,你侄兒是我的愛徒,平日在蒙學里我對他是多有照拂的,故而對你我也是愛屋及烏啊!」

  章越想了想,他總搞不懂網路小說為何老是裝逼打臉,既有好牌可以第一時間亮出來嘛。打完臉后固然是爽快了,但是也結下仇了。

  「三郎啊,我這次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談談三字詩的事,你既年少奇才能寫出這樣的蒙學讀物,可想到報到上面去,如此不說朝廷,州里也會獎下一個神童之名啊!對你的將來實在是大有好處啊!」

  庄學究口氣轉變很快,剛才還在質疑自己能不能寫出三字經來,現在已是要把神童的名字往自己頭上安了。

  章越聞言微微笑了笑道:「神童之名,我倒是從未想過啊。」

  庄學究拍腿豎起大拇指道:「三郎好涵養,換了他人恐怕這時候定然是坐不住,但是你氣定神閑,真不愧是二郎的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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