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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五章 兄弟恩怨

  章越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胸無大志的人,穿越前每天在b站和女團學跳舞,在微信里向無助的女生買茶葉,看虎牙學學健身啥的。日子就那樣得過且過就好,再找一個相貌平平,啥也平平的女子一起開心地供房貸車貸就好了。

  但穿越后,卻覺得自己背負的太多。若沒有這位二哥搞出的一連串的事,將一家人逼到了那樣的境地,他何嘗要三更燈火五更雞的讀書,好吧,其實也沒那麼努力。

  之前為了活下去,後來為出人頭地,如今就為了爭一口氣。

  當章越一句話落下,氣氛一頓,章惇也看了過來,氣氛微妙至極。

  章惇識得方才送章越下馬車的是文彥博家的六公子文及甫,另一人則是歐陽修家的大公子歐陽發。

  他嘉祐二年,遊歷京師時住在章得象的家中。章俞欲讓他成名,極力引薦他出入公卿之宴,故而章惇與二人倒有一面之緣。

  但見章越與他們為友甚為熱切,猜到因吳家姻親之故。當初頑劣不學的兄弟,如今…

  章惇道:「我回京述職而已,本也無意赴你的婚宴。」

  張氏聞言暗中拉了拉章惇的袖子,章惇卻沒有片刻猶豫,斬釘截鐵地道出了如此言語。

  章越道:「這倒是要多謝惇哥兒成全了。」

  二人倒是一句也互不相讓。

  章俞看著眼前一幕也是無語,當初他與楊氏談及章越對他們一家的怨恨后。章俞不以為然,人生在世不就是一個利字。

  一點點委屈算什麼,自己補償的了。

  但章越兩度拒絕了他的示好后,章俞以為這少年不知權衡利弊,等在外吃了苦頭,碰了壁后,自會上門來求他這叔父。

  最後一直到那日他的壽宴上,章越一路考取了省試第二,狀元,制科三等。

  遠遠超過了嘉祐四年進士第五人的章惇,甚至晚兩年中進士,但官位反在他兄長之上。

  章越原先那股身上的不平之氣,那份無可奈何的委屈及狼狽,已是不見。對方更加內斂,氣度也更從容,唯獨不變的就是這份絕不妥協的態度。

  章俞終於明白他當初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若是當初,自己沒有私心,他們兄弟二人同心,那麼章家說不準以後也會如二韓一呂般,成為頂尖的官宦世族。

  但是如今兄弟二人的怨仇是化不開了。

  聽章越這句話,章惇微微一笑,臉上仍是那般自信不在乎的神情。

  「你倒真是變了不少,當初只懂玩鬧,不知上進,還變著方的使錢,若非是你實哥兒又怎麼會向岳家借錢,在岳父面前丟盡了顏面。」

  章惇頓了頓道:「若說是我離家出走,令你發奮圖強走到今日,那麼於你而言倒不失為好處。」

  無恥…

  章越已非當初那容易動氣的少年,當初他見王安石,章惇時心底都有幾分畏懼之心。

  但如今…

  章越言道:「巧言令色之詞,當初你看不起我與哥哥,棄家而走,如今倒成了冠冕堂皇之詞。」

  章訪章楶見兄弟二人見面就相爭,有些進退不得。章訪對章楶道:「此事無論怎麼說,曲皆在惇哥兒啊。」

  當初看不上眼的弟弟,如今卻如涅槃重生般,反而到了一個比兄長更高的位置。

  「你們倆兄弟一人少說一句!」章實連忙上前說和。

  「誰與他是兄弟?」章越駁了章實一句。

  章實聞此言露出心疼至極的神色。

  「哥哥,當初你我過得什麼日子都忘了嗎?趙押司逼上門時,舉世無依的日子,你忘了嗎?我可一輩子忘不了。」章越忍不住與章實言道。

  見章越與章實爭論,章惇道:「三郎這樣與兄長說話么?」

  章越看向章惇言道:「你在教訓我么?章家那麼多人唯獨你沒有這個資格,章子厚!」

  楊氏見這一幕心疼不已,他本希望讓章惇回來參加章越的婚禮,來化解這兄弟間的死結。

  章惇道:「我並非冠冕堂皇之詞,當年的事我確有對你和哥哥有不是之處。」

  「我本欲給你些許補償,但如今你已非吳下阿蒙,又與吳家結親,看來我的補償你也不會要了。」

  章越道:「有些事情不是補償就可以消弭的,恰如人死不能復生,覆水難收。」

  章惇道:「好吧,過去的事再提已是無益,但我還是那句話換了當日再選,我仍舊如此,絕不後悔。」

  章越握緊了拳頭。

  章俞見二人吵得不可開交,又覺得在章訪面前失了面子,他知自己說話沒份量,於是向一旁的於氏道:「侄媳婦你說兩句話,別讓他們吵成這樣啊。」

  於氏看了章俞一眼不悅道:「此刻我不知說什麼。」

  章俞道:「你好歹說幾句話,你們一家汴京這些日子,我們待你不薄吧。」

  於氏冷笑道:「叔父,這是二叔與三叔間的事,我本不願插嘴,但你定要我說,我就實話實說,沒錯,如今你待我們甚好,但當年呢?」

  「我只知道當年若不是三叔撐起這個家,我們怕早沒命了。誰對我們好,誰不好我們都記在心底。雪中送炭時你不在,錦上添花又何必來呢?」

  這一句話說得,章俞楊氏都是臉色一白。章惇也是身子一顫。

  章丘道:「叔父,娘說得也是我的意思。」

  章惇此刻方才傲氣之色全然不見,他走到於氏章丘面前長身作揖。

  「惇有負哥哥嫂嫂的撫育之恩。」

  於氏抹淚道:「事到如今,說這些作什麼,要不是三叔。我這話怕是一輩子也說不出呢。」

  章惇聞言看了章越一眼道:「欠你的,我一定還你。」

  說罷章惇頭也不回地與妻子張氏一併離開。

  章俞此刻後悔的都不知說什麼了。若是當年自己不那麼對章越,怕是如今自己能依靠上這個他當初看不上眼的侄兒了。

  就算指望不上,也不至於兩邊嫌隙至此。當初看不起人家沒有好好彌補,如今又拿什麼來彌補。

  章俞面上有些苦澀,楊氏走到他一旁道:「走吧,都是當年你我種下的因,如此自承其責了。」

  章俞苦笑道:「不是,三郎他…」

  「到現在你還怪三郎么?」楊氏斥道。

  章俞搖了搖頭,與楊氏一併無奈地走上馬車。

  他神色黯然,章實來至馬車旁道了句叔父。

  章俞神色黯淡至極對章實道:「他們本為親兄弟,卻如今至此,是我對不起你啊。」

  章實苦笑道:「叔父,如今就不說這些了吧。」

  章俞點點頭。

  章訪向章越道:「三郎,告辭了,改日到叔父寒舍一敘。」

  章越點點頭與章訪父子告辭。

  章越回過頭但見章實蹲在府門前,滿是苦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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