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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二十八章 政壇常青樹

  「凡香嗅之則不佳,須待其因風自至也。」

  葯圃院內蘭香四溢,沁人心扉。

  聽得似逼格滿滿,又覺得話中似隱含深意。

  文彥博說完后,章越在旁道:「國公言語發人深省,在下受教了。」

  文彥博捏須笑道:「老夫一時有感而發。不過老夫以為人生在世能不因外物而傷和氣,不作過分勉強之事,已是難能可貴。」

  「一切煩惱皆是折花而強嗅,無風而怨花不香。」

  章越道:「國公此話放在處世立身,作學問為官都可稱至要。」

  「哦?如何用在為官上?」

  章越道:「我等為官,平日處之若幽蘭,芝蘭生於深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困窮而改節。」

  「恰如等到國家有用時,恰如風則自至也。想必這也是國公要告訴在下的。」

  文彥博聞言點點頭。

  章越這話委婉地奉承文彥博如幽蘭。蘭香等風至,文彥博何嘗不等官家真正記起他的時候。

  文彥博聽得懂弦外之音微笑不語。

  章越則奉上了岳父岳母和文及甫的家信。

  文彥博過目了一番,笑道:「當年章學士未及第時,六哥多次在老夫面前提及你。之後得知親家招了你為婿,他竟與你成了連襟。」

  章越道:「當初亦非六郎君穿針引線,怕是我不能得此良緣。而泰山在汴京時,亦多次提及受國公提攜,感你的大恩大德。」

  文彥博呵呵地笑道:「我與尊岳本就是至交,咱們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是了,我聽聞兒媳婦與汝妻自幼不睦可是真的?」

  章越一聽尷尬地笑了兩聲言道:「此事我家娘子從未與我說過。不過蒙六郎君不棄,在下在他那獲益良多。」

  文彥博笑道:「這就好,六郎提起后,老夫對感到讚賞,  看了你的狀元卷,深為讚賞。」

  「后又看了你制舉三等卷子后更是一嘆。老夫記得你通篇之題眼在於強幹二字上吧。」

  章越道:「國公所言即是。」

  文彥博道:「老夫常思你的強幹之法,  但如今看了你辦的交引所,  總算是明白了。」

  章越心道,  大佬果真慧眼如炬,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文彥博說完,  章越道:「雖是強幹,但交引監之法在下還是考字周禮上所言泉府,也是周公等聖賢之意。說到底還是萬變不離其宗,  不過運乎之時,在於學古不泥古。」

  文彥博笑道:「誒,你說萬變不離其宗,但泉府到底如何還是失於記載。老夫聽人說過你交引所諸多之法,樣樣都是前人未有,  可謂觀一葉知秋,  學士是個有大才的人啊。」

  章越連忙道:「在下愧不敢當。」

  說到這裡文彥博道:「你此去陝州是與薛運使商量交引所之事吧,  可有把握?」

  章越道:「在下與薛運使必有一場相爭,  但斗而不破。在下此法離京自是有辦法在身。」

  文彥博道:「這麼說,  你可是成竹在胸了?」

  章越道:「好教國公知曉,在下不敢言十成,八成還是有的。」

  文彥博撫須問道:「那麼無需老夫幫手么?」

  章越道:「若是有國公幫忙遞一句話,  就十拿九穩了。」

  其實章越雖有把握,但沒有那麼大,但自古以來求人幫事,都是這般說的,  因為錦山添花人人都願意。

  好比你向人借錢,  說我買房子缺十萬,  你借個一萬給我。或說我買房子就缺一萬,你借個一萬。

  哪個更容易?

  文彥博笑道:「那好!老夫會書信一封給薛運司。」

  章越大喜道:「謝過國公提攜!」

  隨後章越奉上了壽禮禮單。

  這是岳母,  文及甫托章越帶的。文彥博瀏覽至最後看到禮單上附著一行字問道:「這利單上交引所兩千股是何道理?」

  這兩千股是當初沈言沈陳叔侄答應從兩萬股中分三千股暗股給自己。

  章越拿出兩千股附在禮單中給文彥博。

  章越道:「這是在下的壽禮,交引所的股份認股不認人,只要持…」

  文彥博心道,這一股在汴京要售得五十貫,  但卻一股難求,  不少人肯出七十貫買這一股。

  這裡就是十萬貫!

  文彥博淡淡地道:「賢侄的見面禮真是不小,  這可是萬變不離其宗的宗否?」

  章越心道,也可以這麼說,變法是一方面,  同時也不可能一下子甩掉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章越道:「這是小侄的一點心意,略表對國公的敬意。」

  文彥博笑了笑道:「既是心意那麼老夫便收下了。」

  章越還擔心文彥博不肯收,故而準備了不少說辭,但最後文彥博還是收下了。

  為何章越一定是要送文彥博呢?

  不錯,他權力如今沒韓琦,富弼大,看似昨日黃花,但他老人家是政壇常青樹,活得久啊!

  官場上不怕你權傾一時,怕得是你似不倒翁般一直在那。

  歷史上王安石改革的主要反對者,不正是你老人家么?

  文彥博站起身來舉步離開亭,章越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文彥博轉頭看了一眼滿院的蘭花,然後對章越道:「賢侄,朝中事功仍是如此難否?」

  章越道:「事功不難,難在有恆。難在綿綿用力,久久為功。」

  文彥博聞言神色一動,略微掂量了一番后道:「說得好,老夫很久沒聽見如此真知灼見的話!」

  「賢侄啊,他日老夫是要倚重你了。」

  章越道:「承蒙國公看重,小侄隨時恭候驅策!」

  說完章越上前攙住文彥博的手。

  別看文彥博五十八歲,但身子穩健得很,章越也是表一個態度。

  等文彥博,章越走到門房時,文恭祖看到章越攙扶父親出來不由一愣。

  卻見文彥博對文恭祖道:「你立即派人進京送十萬貫錢財至章賢侄府上!」

  章越聞言不由一愣,但文恭祖聞言沒有半分懷疑立即稱是一句轉身離去。

  但見文彥博轉過身握著章越的手笑著道:「賢侄莫怪啊,你的心意到了就好,但老夫又豈能收小兒輩之禮,這傳出去不是讓令岳笑話么?」

  「你方才不是說了,官場上事功當綿綿用力久久為功,你與老夫之間亦當如此啊!你說如何?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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