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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五章 章越射虎

  見虎去而復返,所有人都是懵了,特別是章惇這逼還未裝完了呢?

  如今虎嘯聲猶自一陣緊似一陣。

  一旁跟隨的衙役又都是叫到:「大蟲,大蟲,還有一隻大蟲!」

  章越一看此虎旁還有一虎徘徊在側。

  不少衙役隨人都是雙腿顫慄,似猛虎一吼便是散去。

  章越心想,如何有兩虎相至?

  豈不知一山不容二虎?

  但轉念一想,莫非是一公一母?

  章越此刻全身寒毛炸起,心底驚駭,但腦子裡閃過的偏偏卻是以往聽過的段子,實在令人覺得荒謬可笑。

  正呼吸之間,卻見自己馬旁的唐九,將酒葫蘆一丟,從一旁全身硬梆梆的衙役身上抓了一柄短弓在手。

  唐九當即抓箭,在地擺出一個步弓射箭之狀,一箭朝猛虎射去!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箭快如飛蝗,直奔虎目而去!

  那猛虎也是甚是了得,縱身一跳,避開了箭矢,反是對唐九這般挑釁甚惱,又是一聲虎嘯。

  至於身後那頭猛虎亦是一聲嘯,似乎為同伴助威。。

  章越胯下的坐騎四腿顫慄,居然站立不穩,當場癱軟在地,章越也跟著坐騎栽落下馬。

  唐九這時又射一箭,猛虎再度避開。

  而章越栽落馬下時,正好見面前一名衙門弓手拿著短弓正手足無措!

  章越當即喝道:「給我!」

  唐九此刻已取了第三箭朝猛虎射去,但卻聽嘣地一聲,原來是拉拽甚急,手上的弓弦斷了。

  不過縱是如此,見識唐九箭矢厲害的猛虎卻已是虛跳而退。

  這時候章越已是把弓在手對著虎目就是一箭。

  倉皇之際,章越平日射術十成不剩一成,本是十拿九穩的一箭,卻是落了空,擦著虎腦而去,縱是如此卻將虎一驚。

  章越心底大罵,果真是臨陣無用是書生, 平日對著箭靶可謂百發百中, 但這樣的射術上了陣卻是用不得。

  章越要再張弓射第二箭時, 腿卻已是軟了,射箭全憑腰身弓馬,腿軟了哪有氣力, 不說站穩,便是雙手也是在發抖。

  這時唐九已是換了一柄好弓來, 蹲地半跪對著猛虎即是一箭而去。

  那虎正盯著章越, 哪知又有一箭射來。

  這一箭又快又狠, 正中虎額。

  「射中了!」

  「射中了!」

  「大蟲了事了!」

  猛虎吃痛,頓時一拽跌跌撞撞地奔去, 尋不過跑了幾十步即栽倒在地,另一隻觀望的猛虎頓時也是掉頭而去。

  其餘人見老虎被射死了,這便大著膽子起來, 直追而去。

  章越見此一幕, 頓時不知說什麼話。

  蘇軾此刻趕到章越面前, 已是又驚又喜地道:「度之, 真可謂李廣,孫權再世矣!」

  章越心想, 李廣,孫權射虎,乃是古今佳話, 但自己這算射啥虎呀!

  章越一臉慚愧地道:「子瞻兄莫說了,我實無顏面了。」

  另兩個考官道:「度之, 實有如此勇力,我等方才都是顫顫, 別說射大蟲了,連跑也跑不動。」

  正說話間, 衙前弓手們已是將虎搬了回來。

  眾人見了都佩服不已,都向章越道賀。

  章越也是納悶,明明是唐九射死的,怎成了他的功勞?

  這時候山路上行來一撥獵戶。

  這些衙前看了老虎不敢動手,見了獵戶便凶神惡煞地上前道:「怎地?」

  但見眾獵戶得知官員在此,即是拜在了道旁。

  此處是鳳翔府地界,屬於蘇軾的治下, 但見他來至獵戶面前詢問了幾句,然而一臉興奮地而返與章越等人道:「度之,這些獵戶說此大蟲在此地界傷人,害了好幾條性命, 他們得了縣官賞的花紅在此埋伏,不料竟被三郎殺死在此地!」

  蘇軾十分快意地道:「度之真是為地方除了一害,蘇某代鳳翔府周至縣的的百姓感謝你了!」

  一名考官笑嘆道:「固有周處除害,今有三郎除大蟲矣!」

  眾人皆將功勞推至章越身上,令章越著實哭笑不得。

  當即這些獵戶再叫了鄉人十幾一行大蟲扛了,一路敲鑼打鼓地返回。

  沿途百姓見扛了大蟲知這一行人除了周至一害,都是敬佩不已,再看除了此大蟲直人,竟是這般少年郎君,還是堂堂狀元公,更是了不得。

  眾人聽了不由口耳相傳。

  民間故事自是穿鑿附會,從唐九主之,章越副之,到章越主之,唐九副之,到了後來就便得獨立殺虎。

  有傳聞是章越射了三箭,兩箭各殺一虎,還有一箭將草中石當作虎來射之,結果中石沒鏃。

  也有傳聞章越赤手空拳,三拳打死老虎!

  反正章越聽得這些傳聞后,覺得很多事都不靠譜。

  頓時整個京兆百姓都知道,章越至秦刺虎之事。宋朝士人好抄寫這樣的閑逸趣事,此事寫入不少宋人筆記。

  時二虎橫路,章子厚擊鑼震虎反使虎驚,章度之驅馬射虎,廢虎,從者唐九再射,獲虎。一虎死一虎遁!

  到了分別之時。

  蘇軾設宴餞別章越與章惇,眾人一亭一餞,蘇軾足足送了十二亭,將眾人一一送別。

  先送章惇回商洛,章惇馬上連飲三盞,即取道向西北策馬而去。

  蘇軾目送章惇的背影,對章越等幾位考官道:「子厚奇偉絕世,自是一代異人。至於功名將相,乃其餘事。」

  其餘二人亦道:「子厚之才,我等不如也!」

  送走了章惇后,眾人按轡徐行,說些古今趣事,到了別亭時,章越要返回長安了,眾人不由又大醉一番。

  最後章越一面牽著馬,一面執鞭向蘇軾三人作別。

  蘇軾拉著章越的馬韁道:「度之萬自珍重!」

  宋朝官員都是天南地北各自為官,或許等蘇軾代還回京,章越就要外放為官,這一別二人不知何時再見。

  章越從囊中取出一刻章贈給蘇軾。蘇軾見了又驚又喜,他知道天下不知多少人求章越的刻章,但章越愛惜羽毛,久已不刻此物,如今知自己喜歡,破例刻來贈己。」

  蘇軾但見這閑章刻著『雪泥鴻爪』數字。

  蘇軾想起他辭別父親兄弟去風翔府上任時,正是大雪紛飛,天地上下一片蒼茫。

  蘇軾跪別老夫之後,蘇轍一路相送,足足送了四十里路,直到鄭州兄弟二人方才分別!蘇軾站在鄭州西門看著弟弟馬蹄踏雪而返,直到了弟弟背影沒入了風雪中怔怔地落下淚。

  兄弟二人自幼一起長大,一起讀書,這是二人生平第一次別離。

  臨別時蘇轍作詩贈兄,相攜話別鄭原上,共道長途怕雪泥。歸騎還尋大梁陌,行人已度古崤西。

  蘇軾回了一首詩,其中第一句即『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人生不過飛鴻踏過雪泥留下一道淺爪印!

  後來蘇轍將自己這首詩轉交給章越閱之。

  這一句引起了蘇軾多少思緒。他含著淚對章越道:「度之與子由相善,子由不在身邊,我將度之看作子由了。」

  章越道:「棠棣之花,萼胚依依。兄弟之情,莫如手足。子瞻兄,與你相知,真好!」

  說完蘇軾與章越對拜離別。

  蘇軾目送章越騎馬沒入古道,但聞身旁兩位考官言道:「子瞻兄,你以為章家兩位郎君如何?」

  蘇軾言道:「都是不世出,這等人物,百年也難見得一個,但如今出了兩人,且還是兄弟,怎能不嘆造化神奇!」

  「不過兄弟二人,子厚性傲,似凌雲之木,度之性厚,引人親切!」

  另一名考官言道:「不錯,子厚太剛,過剛易折,終歸不如度之綿有恆志!」

  隨即眾人即是散去,等章越回至長安時,聽得已有了消息。

  蔡確一臉凝重請自己立即回長安,薛向要立即見自己。

  章越隨蔡確到了轉運司衙門見了薛向。

  薛向板著臉道:「你這章三好不厚道,本使日也盼夜也盼,你竟給本使送來這等消息。」

  章越看完了三司的詔令和書信不由一笑道:「薛漕使,交引監創立到如今,說實話朝中大臣對此反對之聲仍是頗多,士人之中也頗有顧慮,說到底就是幾個字,如今能是個不管,不顧,不問即可。」

  「章學士是想說,能辦到這一步實是殊為不易么?」薛向反問道。

  章越笑了笑。

  薛向道:「當初章學士可並非與我這般說,你要知道這天底下唯有我薛大可以耍弄人,沒有人可以耍弄我薛大。」

  章越笑道:「漕使言重了,在下豈敢耍弄,咱們要得是西夏人的真金白銀,無論有無落到實處,那麼朝廷的公文有假嗎?」

  蔡確目光一亮道:「這是要詐西夏人的錢財?」

  蔡確說完薛向目光已是橫了過來道:「我與章學士說話,你哪有插嘴的資格?在我面前顯聰明么?」

  蔡確面色漲紅,沒有頂嘴而是退了一步。

  薛向罵蔡確道:「你不過是我身邊用得像話的一條狗,主人不開口哪有你亂吠之處,這裡用不著你滾出去?」

  蔡確聞言垂頭道:「是漕使,屬下告退了。」

  蔡確離開后,章越不由心底為蔡確抱不平,自己這位蔡師兄,素來心高氣傲,如何願受如此折辱。薛向剛如此辱罵於他,自是因他曾有恩過蔡確。

  同時薛向此舉也有殺雞儆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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