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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六十章 柳暗花明

  章越好說歹說,吐沫都說幹了,但司馬光則是直搖頭,反正無論如何就是不肯。

  章越知道什麼叫說破了嘴,卻不能動司馬光分毫。

  章越此刻也是為司馬光執拗的性子給徹底服氣了,明明對方已是認可了自己對任守忠大奸大惡的定性,但是偏偏就是要給你如此拖得。

  司馬光可以拖得,自己拖不得,因為拖得久了,萬一走漏了風聲,慘得是自己。

  章越知無可奈何,再說下去二人就要扯破臉了,只好起身與司馬光告辭。

  來旳時候,章越還以為與司馬光的交情不錯,此事可以請得動他,但沒料到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與司馬光的交情,著實是老尷尬了。

  司馬光一面送章越,一面道:「度之,此事不可操切!你就是太急了,咱們為官作事需四平八穩的,似彈劾任守忠這麼大的事,一定要考慮再三而後行。」

  章越心底暗道,司馬牛,司馬牛。

  司馬光對章越繼續道:「老夫當初在家岳幕下時曾去巡邊,沿著夏人邊境築兩堡壘,結果此二堡壘被夏人攻破,守堡士卒全軍覆沒。當時老泰山在上奏朝廷的文書上對我的過失隻字不提,反而替我擔了全部罪名。我吃大虧后,痛定思痛,故而從此以後我從不輕言兵事,於凡事也是三思後行。」

  司馬光說得是他當年在他岳父龐籍時的事,堡壘被攻破后,龐籍替他遮掩而被追究了全責,但司馬光還是主動向朝廷承認的錯誤。

  章越知道如何也說服不了司馬光,也不再多言道:「下官省得,告退了。」

  章越從司馬光家的後門走出心道,自己這一次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司馬光答允了只要查得事實一定會彈劾。

  章越返得家中,向唐九問了的徐五如何,得知一定在盯梢之中,稍稍放下心來后便回房看看妻兒。

  十七娘向章越問道:「你今日去哪了?」

  章越沒有說話,十七娘見了章越這般知有難言之隱,於是笑著調侃道:「官人莫不是去走馬章台了?」

  章越連忙道:「娘子,請勿說笑。」

  十七娘道:「哦?是嗎?那我找張恭問問……」

  章越見此將十七娘拉至一旁,他知道自家娘子心細,要瞞肯定瞞不過她,於是便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與十七娘說了。

  十七娘先是吃驚章越這麼大的事,卻從未與她分說過。

  但十七娘面上沒有表露出問道:「那麼司馬十二今日沒有答允官人?」

  章越道:「司馬學士說他要查證一番。」

  十七娘道:「你與司馬十二雖有交情,但交情卻不深,何況秀才造反十年不成,這麼大的事司馬十二必是思量再三……若是司馬十二不答允,官人你打算如何?」

  章越道:「那唯有以劄子上疏朝廷,大不了被貶謫便是。」

  十七娘看向章越問道:「官人,上疏罵奸宦故是一時快意了,就算貶官得了清名,日後遲早也會調回朝堂中。」

  「但官人你要不是清名,也不是升遷,而是這交引監。你與其他官吏不同,你是要事功的人。」

  章越聞言默然,坐在椅上道:「我也知道,但不除任守忠,如何能事功呢?」

  十七娘對章越鹽道:「我出嫁前,爹爹說出嫁從夫,要三從四德,事事要聽你的話,但若是你有難處了,別忘了,女婿如半子,我們吳家能幫上你什麼一定儘力。」

  章實看向十七娘問道:「娘子?」

  十七娘有些委屈地道:「官人,你看這麼大的事,你也不讓我參謀參謀。」

  章越連忙道:「娘子,你這幾日不是養身子么?何況……」

  十七娘道:「我知你心疼我,不過官人你為官至今,卻不向岳家提些什麼。母親時常還讓人問我,說你我夫妻之間是不是不和呢?為何三郎從不來麻煩她。」

  章越聞言乾笑兩聲道:「岳母過慮了,我一般事自己都能處理。」

  十七娘笑道:「我知官人是愛面子,不願在外落得靠岳家扶持的閑話,但是你如今真遇到難處了,也不開口,是不是有些矯枉過正。」

  章越受教道:「娘子說得是,那你看怎麼辦呢?」

  十七娘默默地在章越手心寫了一個『呂』字。

  章越吃了一驚問道:「是……如今知諫……娘子可知他當初還曾差點彈劾過我,多虧蔡公最後保下。」

  十七娘對章越道:「他只是與韓相公不睦罷了,但他與爹爹交情很深,只是當今朝堂上大多人都不知道,你便以爹爹女婿的名義去找他。」

  「只要有足夠把握將任守忠扳倒,他便一定會幫你。」

  ……

  次日一早章越便至諫院旁的酒肆守著,讓唐九盯著諫院門口。

  不久後唐九將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請入了酒肆。

  章越一看對方即行禮道:「見過呂公。」

  對方就是如今同知諫院的呂誨。呂誨是名相呂端的孫子,在立儲之事上他也曾向仁宗皇帝上疏早建皇嗣。

  那時呂誨繞過韓琦言建儲之事,自定大功,令得韓琦大怒。

  呂誨看著章越道:「章學士,我與你素無來往,不知此番找老夫有何貴幹?」

  章越道:「以往不知家岳與呂公乃是莫逆之交,故未曾登門拜訪,實在是有眼不識泰山,請呂公海涵!」

  呂誨本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聞章越此言后改顏笑道:「哦?你岳丈竟將我與他往來之事告訴於你?果真是女婿如半子啊!哈哈!」

  說到這裡呂誨撫須道:「那我也不與你繞彎子,有什麼事求我?」

  章越將彈劾任守忠的奏疏遞給了呂誨,然後將自己與任守忠的過節清清楚楚地告訴了呂誨。

  呂誨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此疏一旦遞上去哪怕是官家再護著任守忠,他也是難逃一死!寫得好!寫得好!」

  章越道:「下官還請呂公主持公道!」

  呂誨道:「什麼呂公?什麼下官?如此叫來生分了,似莪比你岳父痴長几歲,平日我們二人之間都是以兄弟相稱。」

  章越聞言立即改口道:「是呂伯父!」

  呂誨哈哈一笑道:「好,此事我替你辦了。」

  說完呂誨收下了奏章。

  章越不由又驚又喜,他本以為要費一番口舌的,才能說服呂誨彈劾任守忠這樣的權奸,但沒料到呂誨見面不過短短一刻鐘的功夫,即是答允了自己。

  在此章越不由感嘆,自家岳父牛啊,這交得朋友果真是靠譜至極!

  是月。

  呂誨上疏彈劾任守忠,曆數任守忠十二條大罪,請天子太后立即對任守忠明正典刑。

  此事一出,頓時滿朝震動,文武百官紛紛響應,聲討任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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