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一章 呂家提親
章越聽官家這句話的言下之意,頗有今日不滿司馬光諸人所言,太令他失望之故,甚至連韓琦,文彥博這樣的大臣也是反對朕收復綏州。唯有章越你一個人支持朕。
這是皇帝對自己信任。
但章越心想這話不能順著皇帝往下說。難道別的大臣都不懂皇帝,只有自己懂得皇帝?
若給天子或者朝中大臣留下這樣的印象非常不好,如同是在Pua皇帝一般。
自己為經筵官第一日起,給自己的定位就是,不作帝王師,不作侍講,而為執經。
所謂執經,就是有自己的方寸,不似呂惠卿那樣依附天子,專門講皇帝愛聽,也不似王陶那樣以帝王師自居,連皇帝也敢呵斥。
章越道:「陛下誤會了,非大臣們不願意,而是能不能。」
「譬如陛下要收復綏州,你問臣當不當,那麼臣子們言當收復。若是問此時能不能收復綏州,此非不願實不能也。故而還請陛下理解臣子們的苦衷。」
官家道:「不錯,大臣是有謹慎的地方。但此事便是千難萬難,朕也要為之。」
章越明白官家是鐵了心要吃下綏州,甚至不惜與西夏開戰。
章越繼續道:「如今國內空虛,朝廷根本無力與西夏大戰,故而還是要以富國強兵為正道,在此之前確實不易與西夏大戰。」
「故而臣請陛下先求賢,行富國強兵之道,此為治國之先!」
聽章越之言,官家熟思片刻后道:「不錯,朕確實是太急於求治了,恨不得……但這富國強兵之道,朕又如何求之?」
「大臣們只知道讓朕寧靜國事,這與漢初時的黃老之道又什麼不同,章卿以為這可行嗎?」
章越道:「當然不可行,此一時彼一時,漢初天下從戰亂剛恢復太平,故而以休養生息為重,採用黃老之說為正途。但國家如今已大致太平百餘年,哪是漢初時光景。」
官家點了點頭道:「說得是,但是朕又去哪裡尋能治國安邦之臣呢?」
官家心想,之前章越給自己舉薦的王安石寧知江寧府,也不願來京,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王安石不肯來京,你道是何故?」
章越心知王安石為何不肯來。
不過章越不會將此事道出,而是道:「似王安石這樣的人才,陛下還需以誠信誠意禮聘。」
官家聞言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了。」
「朕打算先召薛向,王韶一併進京,朕要看看章卿舉薦的這個王韶,是否真有其才。」
章越聞言知道自己的舉薦已是起了效果,當即欣然而退。
章越走出皇宮時,好巧不巧地遇上王陶。
王陶腳步微頓盯了自己一眼,章越則是向王陶行了下官的拜見之禮,然後坦然而去。
王陶於殿上回過頭看向章越心道,此人心底對我不滿,但面上卻絲毫不露,看來還是要早些將他從官家身旁遣開才是。
章越從宮裡走回天章閣。
卻見翰林學士呂公著正在閣內閑坐。
章越一見呂公著就頭疼,自章直及第后,呂公著主動來找自己聊天已是第三趟了。
章越見了呂公著當即拜見道:「下官章越見過內翰。」
呂公著示意章越坐下,二人隔著桌子對坐。
呂公著道:「當年我為仁宗皇帝簡拔,出任天章待制兼侍講,便在此地了……」
呂公著先是談起了過去之事,章越只能在旁聽著,然後恰到好處地插一兩句。
這時呂公著道:「是了,那日令侄高中省元,老夫沒有前往,多有怪罪。」
章越聽了這裡終於鬆了口氣,你我談了八百遍了,終於談到正題了。
章越然後道:「內翰此話言重了,紀常兄到了已是蓬蓽生輝了。」
呂公著擺了擺手道:「叔叔是狀元,侄兒是省元,這等事在本朝可是前所未有之事。老夫不能登門道賀實為遺憾。」
「不知令侄釋褐為何官?」
章越道:「釋褐之後為鄆州觀察推官。」
狀元釋褐本是節度判官,但這年冗官太多,加之沒有殿試,抑授為觀察推官。
呂公著道:「甚好,這總算是出仕,不過此去鄆州可有帶家小隨行啊?」
章越道:「哪來的家小,小侄尚未娶妻呢。」
呂公著道:「堂堂省元居然沒有娶妻……想必是挑花了眼吧。」
章越道:「未曾,實不相瞞之前提親的人太多,我哥哥嫂嫂也生怕得罪人,故而想等小侄出仕兩年後回京再作打算。」
呂公著道:「雖說提親的人多,但看到如今都沒有一個滿意的,可是這般嗎?」
章越忙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確實是想等兩年後再議親。」
呂公著道:「章正言,老夫有兩個女兒,都是嫡出的,長女已是出嫁了,還有一女待字閨中,既知令侄沒有成婚。」
章越知道章直中進士后,吳充,呂希績都找過自己言呂公著有意嫁女給章直。
宋朝最頂級的官宦世家,一個是呂家,一個便是韓家。
朝中有言,天下之士不出於韓,便出於呂。
章越聽說呂公著求親后,也會與有榮焉,但是呢,為了不得罪了人還是將自家侄兒的婚事先拖兩年再說。
通過這兩年慢慢篩選,為章直找一個合宜的親家。
所以一個拖字訣,哪怕是岳父和呂希績也是暫時推了,可是誰知道呂公著居然老著臉皮親自找自己求親。
這議親從來沒有這個規矩啊。
女兒家總是要擺出一副不愁嫁的樣子,故而岳父們也是很清高,靼有等著各路女婿上門來求親的。
更何況呂公著是什麼身份?
居然是親自上陣與自己說媒,這實在是給足了章家的面子啊。
「呂家何等門第,我們豈敢……高攀啊!」
呂公著道:「三郎這麼說就是見外了。」
章越沒有當堂答允呂公著,但是卻十分心動。他道,若是章直娶了呂公著的女兒,那麼以後仕途上有這般岳父提攜,那肯定是杠杠的。
但章越又想章直中省元后,韓維也與自己透露王安石似有意招章直為婿的意思。
不過這話只是韓維代傳,自己卻從未聽過王安石有任何承諾,雖說人不在汴京,但書信也沒有,提都沒有提過一句。
這樣子又如何作數呢?
章越與韓維坦白如今求親的人很多,想等到兩年之後再議親,之後王安石就沒有一點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