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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九十五章 司馬光的態度

  自當日司馬光,呂惠卿,章越於邇英殿辯論之後,過了數日,二人又辯。

  當時王安石,曾公亮並不在場。

  司馬光對官家道:「三司掌天下之財,若是人選不當可以罷黜,不可使兩府侵奪其事,為何非要設置三司條例司來?」

  「宰相輔左君主用道即可,用什麼條例?用條例一個胥吏就可以,何必用什麼宰相?」

  呂惠卿對官家道:「司馬光是侍從,見到政事不妥,上疏言事便是。好比為官有其守者,不得其守便去了,有言上諫,不得其言就去了,在這深究何意?」

  呂惠卿話的意思,就是讓司馬光趁早走人,不要在朝上就這事沒完沒了地說了。

  司馬光說我所言的事之前都有上疏,只是不知上達天聽否?

  官家道,朕都已經看到。

  司馬光道:「那麼我之前以為是沒說過,如今言不用而不去是臣的罪過了。呂惠卿責臣說得是,臣理當辭官。」

  官家和稀泥道:「不過是經延上進講而已,不用如此。」

  一旁王珪見狀也出來和稀泥道:「司馬光所言是朝廷變法之事,利少弊多,不必更改便是。」

  之後事情稍稍平息,司馬光進講資治通鑒,王珪進講史記,進講之後。

  官家讓內侍將講官的坐墩都搬到御座前,皆命講官就坐,身為翰林之長的王珪連忙道:「臣不敢。」

  章越等講官以王珪馬首是瞻,也是皆道不敢。

  官家道:「你們坐下無妨。」

  王珪入座后,章越等講官方才坐下。

  然後官家讓所有內侍都退下。

  章越知道官家這是要與他們這些近臣說心腹之言了。

  官家對著一眾講官問道:「如今朝廷欲變更一事,下面的官員便議論洶洶,以為不可,但到底哪裡不可,卻又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這到底是為何?」

  照例還是王珪說開場白,但是大家對他奏對的內容都不抱有期望。

  果真王珪道:「回稟陛下,臣疏賤,整日在宮闕之內,對外頭的傳言不能盡之,若使臣至道路,又不能盡知虛實。」

  官家聞言勉強地笑了笑。

  章越亦借低頭掩飾自己的笑容,王珪說的話即便是都打上星號,也不妨礙理解其內容。

  司馬光卻耿直地道:「陛下,臣以為青苗法非便。」

  司馬光說完,呂惠卿即如鬥雞般地毫不相弱地道:「陛下,光不曉事,此事富戶為之則害民,官府為之則利民。青苗錢百姓欲取之則取之,不願者不強之。」

  司馬光道:「百姓愚鈍,不知還債之弊,別說官府不強之,當初富戶也不曾強之。」

  章越聽了心想司馬光說的也有道理,不由想起了後世的各種貸……

  ……

  司馬光與呂惠卿各種爭論,從青苗法爭至河東和糴,再爭到坐倉法,幾位講官間也是意見不一,章越則始終默然不語。

  這時呂惠卿氣道:「如司馬光所言,官吏都不得人,只會害民的嗎?」

  司馬光看都不看呂惠卿一眼,自顧地道:「沒錯,這就是前幾日我所言的有治人無治法。」

  吳申站起身來支持司馬光所論。

  司馬光起身奏道:「還請陛下能夠擇人任之,有功則賞,無功則罰。」

  官家點點頭道:「文王罔攸兼於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朕知道了。」

  頓了頓,官家又道:「卿莫因呂惠卿之言而不快。」

  司馬光道:「臣不敢。」

  章越看到官家露出疲倦之色,他知道官家也是很難,這邊既要用呂惠卿變法,那邊又要安撫司馬光這樣的老臣。

  之後官家與眾講官坐而論道,到了申時后,王珪率眾講官請求告退。

  官家道了句且慢,然後吩咐內侍端了茶湯給眾講官。

  眾講官喝過茶湯後方退,離去時言語間對官家厚禮相待無不稱讚。

  章越獨自離去,這時呂惠卿快步趕上笑道:「度之,何必走得這般急呢?」

  呂惠卿資歷淺,陞官又快,加之攀附王安石故而在講官中人緣不太好。

  章越看了一眼,王珪,司馬光等講官從另一面離去,再看看呂惠卿主動與自己攀談,便知他的意思。

  章越知道呂惠卿的意思,退了一步道:「在下有些事,呂兄有什麼話見教?」

  呂惠卿則親熱地拉起章越的手道:「聽說令侄已是回京,到時候還請為呂某引薦……」

  呂惠卿拉上章越邊走邊聊,顯得二人私交非常密切。

  一直到王安石派人來找呂惠卿議事,方才先走一步。

  章越轉過廊角卻見司馬光與吳申正在說話,章越向二人行禮后,正要離去。

  司馬光道了句:「度之,留步。」

  說完司馬光舍了吳申來至章越面前。

  章越陪著司馬光前行。

  司馬光對章越言道:「度之雖殿上不語,但殿下與同僚之間倒是談笑風聲。」

  章越笑道:「近來朝堂上爭執越多, 下官故而慎言。」

  司馬光笑道:「你之前在殿上說得很好啊,怎麼不敢說了,可是忌吉甫否?」

  章越一愣,他知道呂惠卿擅嫉,故而只要他與呂惠卿同在官家面前時,自己便不說話,以免自己風頭勝過了他。

  沒料到司馬光洞若觀火,一眼便看出了。

  章越道:「學士言重。下官與吉甫同僚一場,沒有什麼忌憚的。吉甫心直口快,方才得罪的地方還請學士莫要往心底去。」

  司馬光擺了擺手道:「抑己從人倒是美德,但是為官若是太謙退了也不好。度之的人品才學,在我等侍從之中是有公論的。」

  章越為司馬光這話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司馬光慢悠悠地道:「天子幸學后,老夫再與言語吧。」

  章越稱是。

  陳升之為宰相后與王安石也日漸不和。

  因為三司條例司的事,陳升之對王安石道,茲事曷歸之三司,何必攬取為己任也。

  之前陳升之為樞密使時事事都是與王安石相合,但經過王安石推舉當了宰相后,反而與王安石翻臉。

  之後官家又要用蘇軾修起居注,但王安石卻對官家言不可,改用孫覺修起居注。

  朝堂上因修新法之事,吵得激烈。

  而章越卻興辦太學,便聘請邵雍為太學直講。

  邵雍表示無意為官。

  章越又請邵雍至太學講學十日,這一次還請動了程顥。邵雍答允了,故從洛陽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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