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取舍
合生殿內鬱離子與玉虛子等人談笑風生,各派提親之人皆在,就連鬼離與沈黎一也赫然在列。柳曳華見她進來是第一個起身的,隙爻二字剛出便被玉虛子一個眼神止住;沈黎一的目光暗沉,隻抬頭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誰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麽;曲向天則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蹙著眉頭立在齊鳴道人身後,隻有慕千山一人似是成竹在胸,絲毫沒有被洛秋玄起了殺意時的狼狽。
眾人見她到來,目光齊聚,鬼離嘿嘿一笑“呐,主角來了,咱們是不是也該聽一聽她的意見,選不選誰可不是你鬱離子一個人說的算,咱們也聽一聽她本人的意思”
玉虛子略一點頭,直接問道“姑娘與曳華的約定可還作數?”
齊鳴道人聞言隻是淺淺一笑,看著白隙爻,心中所想卻是洛秋玄現在如何了。
鬼離將眼一翻,沒好氣的瞪了眼玉虛子道“有你這般套近乎了的麽?我告訴你啊,不管之前有何約定都不作數,就這麽幾人,讓她自己選”說著對白隙爻和顏悅色道“丫頭,你可要想好了再選,若是你到了我鬼穀,別的不敢說,你說是一絕對無人敢違逆你說是二,你想做什麽我也鬼穀也是毫無保留的支持你!”
玉虛子懶得與他廢話,更是鄙夷他這般的作弊,端起水杯慢慢的飲了一口,靜待白隙爻的答案,慕千山不語,坐在他身邊的慕雲章則是揣著疑惑,靜觀其變,鬱離子亦是不言,好似一切都以白隙爻的意願為主。
齊鳴道人將眾人的表現便想收入眼中,略一沉吟開口道“白姑娘莫急選,此乃人生大事須得甚重考慮,我墨羽山這次來的匆忙,提的亦是唐突,姑娘可能有些疑惑不解,不過老道聽聞姑娘的夢道之術十分清奇,可拘人入夢造夢,便想湊個熱鬧”他這話即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也隱晦的提及她與洛秋玄之事,讓白隙爻本是迷惑的心有些明了,眼睛微微亮了亮,卻又在對上鬱離子的目光時暗淡下來,答道“前輩之言晚輩自當會好好考慮!”
鬱離子亦在此時開口,話語中聽不出喜怒“如今人都已經聚齊了,你是如何想的也有個決斷,一女不侍二夫,你也別做那紅顏的禍水,辱沒了我鳳鳴山的聲譽!”
白隙爻心中一凜,浮紗之下看不清她的神情,掩在衣袖下的手緊了又緊,目光在殿內柳曳華等人的臉上轉了一圈又垂下。洛秋玄的不在讓她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想到那相擁的兩人和那些個話忽略了心底的痛,深吸了一口氣“承蒙師傅教誨,隙爻感激不盡!”說著雙腿彎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三個響頭,再抬起頭時腰身挺得筆直“承蒙諸位前輩厚愛,能看的上隙爻,隻是隙爻自知德行淺薄,實在是配不上諸位……”
她本是想說誰也不選,隻是話未說完便被鬼離打斷“什麽配得上配不上!我鬼離看中了你,我鬼穀少主又鍾情於你,哪個敢說個不字?我且問你到底要選哪個?中意哪個?對我鬼穀少主是個什麽意思?”
鬱離子的目光卻是在聽到她的話時沉了沉,繼而笑道“今日諸位前輩都在,你作為我鳳鳴山的大弟子也莫要謙虛,你屬意誰直說便是,為師為你做主!”
白隙爻的目光落在沈黎一的身上,對於沈黎一不管他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她都是感激的,那無形中的維護,她不是感覺不到,隻是今時今日她除了慕千山誰也不能選。
白隙爻目光暗淡,聽到鬱離子話語中的暗示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成竹在胸的慕千山身上,道“承蒙諸位厚愛,隻是我白隙爻隻一人,實在應不了多人,要辜負諸位的好意了!”說著頓了頓,隻覺嗓子幹疼澀然,半響發不出聲音,許久她才又道“我鳳鳴山與慕家堡曆來交好,我與千雪更是情同姐妹……”
眾人一聽此言皆是心中一沉,柳曳華不自覺的上前一步,輕喚了聲“隙爻!”
白隙爻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微低著頭,指甲陷入肉裏猶不自知“我……”一個我字卡在嗓頭,那個選字更是難以說出,許久,心中悲涼散去,隻餘徹骨的寒!她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緩緩吐出幾個字“慕家堡少主慕千山”,說完閉上眼再睜開時隻剩滿目的蒼涼與絕望。空洞的眼神看向坐上的鬱離子,聲音更是猶如死水般平靜無波“請師傅成全!”
眾人聞言或失望或歎息,那鬼離更是惱的上前,卻被沈黎一暗暗拉住,鬼離哼了一聲,一甩衣袖兀自走了,沈黎一跟上他的腳步,臨走前看了白隙爻一眼,那一眼太過深邃,似是憐憫又似心疼,更似無言的責怪。
白隙爻一時怔怔終是沒能明白這其中的深意,柳曳華不知她為何突然變了約定,看著她目中走疑惑亦有心疼,走至她身邊,低聲道“無論你有何事,皆可來風華院找我”風華院是此次冷軒院等人在鳳鳴山的住處
白隙爻心中一暖,低聲說了句“抱歉”是對他的失信,亦是對善與的不舍!人生取舍之艱難,偏偏全讓她遇見,而她拋棄了所有,選了那個與她有血緣關係的唯一親人!
白隙爻麵對柳曳華心中是愧疚的。
柳曳華隨著玉虛子走了,齊鳴道人緩緩起身,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白隙爻遲疑了下看向鬱離子,鬱離子沉默片刻後微微點頭“你且隨道長去吧”
偏殿之中齊鳴道人沉默了許久才微微歎息道“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姑娘就沒有半點想說的?”
白隙爻躊躇了一下,緩緩搖頭“前輩好意,晚輩心領,隻是人生在世總有取舍!”
“所以你就舍了洛秋玄?”齊鳴道人目光如炬,仿佛能透過她麵前的浮紗看透她的內心
白隙爻的心底驀地一痛“或許離了我他會更好,天命所定才是最好的!”
“姑娘當真這般認為?”齊鳴道人看著她“他一心為你!”
白隙爻默,然後對著齊鳴道人深深一拜“我曾拿他立過誓,此生不可違,還望前輩能夠多開導他”
齊鳴道人目光一縮,想起了那日的天罰,恍然道“原來是你!”
白隙爻對著他再拜,然後出了偏殿,齊鳴道人看著她的背影,許久長歎一聲“是不是當初我不就該放你下墨羽山!”
四人提親唯慕家堡勝出,可卻沒有得到一句恭喜,其餘三家連個場麵話也沒留下,就那般走了,慕千山看著白隙爻出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似是得意更似陰寒“明日你我便要結為夫妻,還望姑娘多多指教”
白隙爻漠然,對上鬱離子“若無它事,隙爻先告退了!”
鬱離子點頭,白隙爻目無斜視的離開。
天上浮雲掠過,日頭遮麵傾斜墜落,月華浮上又是一天的結束,再到華日初升,從未有過半點的留念,時光總是走的大方而又灑脫。
白隙爻從修煉中醒來,依然未能與夢境相連,看著昨日就已經住到往生殿等著為她梳妝的人,緩緩取下頭上的紗笠和麵上的浮沙,在眾人眼中的驚詫與不可置信中緩緩對上領頭人的目光,又撇開,數麵之緣,相識卻不相知。轉身走進偏殿的廂房,那人亦是不曾言語領著一群人跟在她的身後,她靜坐與石桌前,便有人送上菱花鏡,將那些個胭脂水粉一字排好,有人隨身攜帶了木梳機靈的遞上前,易顏娣接過“掌門師尊命我等為你更衣”
她微微側首“易師姐可會挽發?”
易顏娣驚了一下“你喊我師姐?”
她微微點頭“我聽拾叁說你比我年長自然要喊你一聲師姐的”
“可你是掌門師尊親口承認的大師姐,不管年歲如何都要尊稱你一聲大師姐”
她默了默“以後就不是了,煩勞師姐幫我挽個發髻”
易顏娣上前“這話可是說笑了,無論呢嫁人與否,都是我鳳鳴山的大師姐,這是錯不了的。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不若就給你挽個合歡髻吧”
她頓了一下“最簡單的即可”
易顏娣拿起木梳,邊梳邊道“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師姐”白隙爻打斷她的話“你成親了麽?”
易顏娣搖頭“修道之人最重清心寡欲,我大道未成又何必徒增煩惱!”
白隙爻轉了頭看她,嘴唇微動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再次轉首看著鏡中模糊的自己“師姐,直接挽發吧”
易顏娣遣退了其他人,靜靜的看著她有些遲疑“你……並不想嫁?那師尊為何要你……”
她笑了笑“終究是要嫁的!”
易顏娣像是明白了什麽,微微沉默,為她挽了個最簡單的發髻,拔下自己發間的簪子為其固定,又看向那些個胭脂水粉“你本就生的極美,這些不用也罷”
“謝謝”她清冷的聲線略微柔和些,起身拿起那大紅的喜服就那般套在白衣之外,易顏娣看著她欲言又止最終卻也隻是為她將蓋頭蓋上,扶著她靜坐於床榻上,靜待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