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可笑又可悲的人
白隙爻看著夢境中逐漸淡去的月,在詫異之後便陷入沉思,繼而是一驚,匆匆交代過小白之後出了鳳羽山。與此同慕千雪也接到了慕家堡的密信,匆匆往慕家堡的方向趕,隻是她的修為向來不及白隙爻,速度自然沒有白隙爻的快,縱使有風吟術相助依然慢了白隙爻一步。
白隙爻看著在大火中慢慢化為灰燼的慕家堡,心緒複雜,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不是大仇得報的喜悅,而是慕千雪那張嬌俏的臉以及她得知後的心情,她能否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白隙爻在慕家堡附近查看了一圈,發現除了地上那暗紅的血液之外,沒有留下一具屍體,就連一縷幽魂也未留下。
白隙爻順著血腥味尋找,最後在後山停下了腳步。這裏山石碎裂到處都是打鬥後的痕跡。白隙爻在之前沈黎一摔倒的地方蹲下,看著被壓折的斷枝和積雪,誰在這裏摔倒了卻沒留下半滴血跡?
她將手放在被壓實的積雪之上,冬日的陽光照在積雪上閃爍著晶亮的光,那光讓白隙爻的眼眸微斂。
白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她手下融化,白隙爻的眼前浮現的是那倒下的黑色身影和那一襲明豔的紅。
白隙爻將手緩緩收回,起身慢慢向前走去,山路淩亂,血跡飛散,分不清誰是誰的;但漸漸的眼前出現幾具屍體,每一個都被人開腸破肚死相極為難看。白隙爻看著,目光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每一步落下都會發出積雪被踩壓的咯吱聲,在這死寂的後山中格外的響亮。
一……二……三……一共十三具屍體。白隙爻想到慕千雪曾對她說過,在後山閉關的長老加上慕家堡前任家主一共是十五人,還有兩人……白隙爻的心中升起一抹希冀,還有活口……白隙爻的腳步不自覺的快了些,又在距離眾人不遠的山石後發現一具屍體,那人是以極其詭異的姿態趴在石縫中,仿佛是被人生生扭斷折疊塞進去的一般。
白隙爻默了默,還有一人,但她已經不抱希望了,腳步聲在後山中回蕩,去而往返,再次回到了那些屍體之後的祠堂,慕家祖祠。
白隙爻的腳步在門前微微頓了頓,抬步進去,祠堂內部幽暗無比,縱使是白日的日光也無法將其照亮。
裏麵的燭台供桌倒塌一片,牌位散落一片,白隙爻一步一步踩在石板上,心中莫名的湧起一抹悲意,那悲意在她的目光落到慕清唯的牌位上達到巔峰,但繼而便是沉寂——原來母親也是慕家堡的人,原來她與慕家堡也有淵源,怪不得她會擁有鳳凰之身!
白隙爻將慕清唯的牌位拿起輕輕擦拭,不知是誰為她立的牌位,還記得她這個人。白隙爻的腦海中想到的是慕雲章的身影,但很快又在下一瞬破碎,不會是他,不會是那個在她夢中欺辱過母親的人!
白隙爻將慕清唯的牌位放好,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母親,我們回家!”白隙爻將慕清唯的牌位收起,放入夢境中的白氏祖祠,她想相對於慕家來說,母親會更喜歡白家的人所在的地方
白隙爻的目光掃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牌位,這些曾也是她的祖輩,將那些牌位用法術收起,再未看一眼,直接出了祠堂,母親的牌位在此,那她的屍骨是否也埋在了慕家的祖墳?
白隙爻直奔慕家祖墳而去,於那一排排墓碑前尋找慕清唯的名諱。但很快她就停下了腳步,看著她斜上方隔了十幾座墓碑的地方,那裏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墳獨立而建,墳墓上有幾株微弱的枯草,一看就不是新墳,凡那墳前站立的墓碑卻是嶄然如雪,此時正有人再那墓碑上奮力的刻畫著什麽,白隙爻的腳步一點點逼近。那人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到來,握著匕首的手微頓,又繼續刻畫。待白隙爻走到跟前他才不慌不忙的開口“等等,我還差一點就好了”
白隙爻看著墓碑上那還未刻完的墓字,屈膝在他後方跪下,俯身拜了拜,那人似是被她的動作驚了一下,手下微頓又繼續他手上的活,直到將最後一筆落下,才緩緩轉頭“你是何人?”
白隙爻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那上麵的慕清唯三個字上,不答反問道“這裏麵是她本人嗎?”
那人的目光微縮,打量著的白隙爻,片刻後眼眸一亮“你就是清唯那死而複生的女兒?”
白隙爻將頭上紗笠於浮紗取下,再次對著墓碑一拜,那人看著她的目光不住的點頭“像,像,你與清唯有幾分相似”那人一手握在腹部,蒼老的麵容上有幾分感慨與傷感“這是我為你母親做的衣冠塚。慕家的兒女縱使嫁出去了,也會葬在慕家祖墳,一天為慕家人,生生世世是穆家人”
白隙爻不語,老者繼續道“你母親雖早就離開了慕家,可她始終都是我慕家的人,是我慕家嫡係一脈唯一的幸存者,這一點誰也抹不掉,也掩蓋不了!隻可惜上天不公,讓她在慕家受夠了折磨,對慕家再無一分情義……咳咳……”說著老者忍不住咳嗽起來,那按壓在腹部的手已被鮮血染紅。
白隙爻上前卻又被老者止住,他倚靠在墓碑一側,緩了緩才道“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能在死之前見到清唯的女兒已是無憾!因果報應,這是我們自己造的孽……”
白隙爻默然片刻“是誰動的手?”
老者的目光的驀然瞪大,看著她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震驚之色“你不知道?那些人不是你帶來的?”
白隙爻搖頭,心中已有了猜測。
老者看了她片刻,突然就低低的笑了“是啊,你是清唯的孩子,自然會像她,又怎會將時間精力花在我們這些罪人身上,又怎屑將我們這些人放在心上!我竟還以為……嗬嗬,從來可笑又可悲的都是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從來都是我們!”老者笑著笑著眼淚都流了下來“是我們自己心虛,便以己度人,被人利用,錯了一次又一次!……”
白隙爻看著又哭又笑的老者眼眸中沒有半分的波動,等他笑夠之後才緩緩開口“我本也存了殺你們的心”隻是她來的慢了,還未下定決心,慕家堡便被滅了滿門。
老者臉上的笑一僵,繼而又恢複正常“應當的,應當的,當初白氏鏢行的事我雖未出手卻也未阻攔,還是個旁觀者……”說著見白隙爻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凝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這些年他一直在為當初的事自責後悔,良心難安的他日日在祠堂懺悔,也未減輕他身上的罪孽,慕家堡這些人死的冤也不冤,冤,是因著事情並不是他們親手做的,不冤,又是因為事情都是他們的長輩坐下的,父債子償,自古不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