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當不得
那男子自以為自己離開的神不知鬼不覺,留下半個魂魄混淆視聽,卻不知這一切都被陸拾叁與白隙爻看在眼裏。
白隙爻是從一開始便知曉此人既然是修煉的是魂術,又能同時融合七道魂魄,在此道上定然造詣匪淺,而白隙爻雖然能控製這世間的死氣,卻無法禦魂,一切堪破不過是因著他的夢道之術與自身的敏感罷了。
但自男子踏入她所造出來的地方時,所有的動作便都清清楚楚的呈現在她的麵前,就那般看著他順著青蓮從地底避開陣法離開,沒有絲毫的阻攔,也不曾有半點的提醒,就那般靜默的好似什麽也沒有發現。
陸拾叁看了眼被圍在中間似是低迷虛弱的男子,低聲問道“走了嗎?”
白隙爻不知他是怎麽發現的,卻依然答了句“走了”
走了才好,走了才能將今日所看到的帶回族中,才能讓那些人再次出手,而她隻需靜等那些人的到來,才能為沈黎一報仇。
白隙爻心中澀然,仇恨啊,終究她也走上了這條路,還有……白隙爻抬首,似是透過了那層層疊疊的紙鶴,看到了天上的雲卷雲舒,湛藍的天空配上潔白的雲,幹淨的令人心生向往。
還有半個月便是三月三,他說的祭祖終究還是沒有去成,那關於白氏鏢行的記憶到此怕是在無人記得了吧!
白隙爻心中突然酸脹的厲害,說不清是因著沈黎一,還是因著心底那最深最渴望的東西,所有的牽連一斷,她便如無根的浮萍茫然不知歸處。
陸拾叁在她的身邊,看著她麵有戚戚,伸手將她的手握緊“師姐,你還有我和師傅!”說著微微一頓,又加了句“還有火兒和小白”日後還會有更多人!
陸拾叁又想到自己從那三途河中奈何橋上所看到的畫麵,有些無語和無限的感慨,感受著掌心涼涼的觸感,心中莫名的一突。
那透過紙鶴而傳來的光芒,折射在她的臉上,帶了些許的斑駁,卻又清楚的將她的容顏照的透亮,從陸拾叁的角度,甚至能看清她麵容上細微的絨毛,被陽光折射出的淡淡的光暈似有若無的將她籠罩,更將她襯托的完美無瑕、出塵絕豔,朦朧而又飄渺。這般的她似是不然塵埃的仙子,更似是雖是都會離去的精靈。
陸拾叁的手一緊,再回想起自己所看到的畫麵,麵上蒙上一層從未有過的嚴肅,嘴巴微張,半響都發不出聲音。
但白隙爻已從他的掌心感受到了灼熱的溫暖,更是因著他的話而浮上了一絲笑容,去除了心底茫然,靜靜的看著那些試圖讓那人開口的眾多道門弟子和長老前輩,突然覺得無趣,微微偏了頭,去尋找那之前受傷的紅衣男子,口中卻道“我知曉,你們一直都在!”
待看到聚集在外圍的魔族弟子懷中抱的那人,將手從陸拾叁的手中抽出,轉身想那些人走去。
陸拾叁感受到手中的涼意消失,心中一空,仿佛這一刺的抽離便是永遠的道別,心中頓時湧出無限的悲意。
低垂了眼眸,再抬首時又是平靜無波,目光從被眾人為做在中間的玉虛子等人身上滑過,帶著涼涼之意。
玉虛子似有所感,抬眸去看時,陸拾叁已經轉了身,不遠不近的跟在白隙爻的身後,玉虛子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耳邊卻已傳來他人的審訊聲,那人曆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如此屠殺鬼穀弟子有何企圖?還不如實招來!”聽得他眉頭一蹙,將目光收回,看了眼那問話之人,卻是陌生至極,不知是哪家的門下弟子
那人長得白淨俊俏,卻是滿目的戾氣,修長的身姿下腳步虛浮,一看便是被養廢了二世祖。應是想著在出風頭才會如此沒有禮貌、不知分寸的開口。
但那被他們圍在中間的男子,本就是一身傲骨,對他們這些人又頗為看不起,甚是是視為螻蟻,又如何會回答他的話,之間那人冷冷的下了下,目光在眾人身上看過,帶著睥睨的冷漠與不屑。
那人被他的無視氣的惱火,上前踹了那男子一腳,口中罵咧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老……我問你話就好好回答,免得多吃皮肉之苦!”
說著似是感到眾人目光的不善,不自覺的離那男子遠了些,目光掃了眾人一圈,有些訕訕的笑了笑,繼而又討好的道“現在諸位前輩都在,你別僥幸的想逃,乖乖說出你的名字和背後家族,說的我們還能饒過你的性命,或是給你個痛快,若不然……”那人威脅的笑笑,笑容之中頗有些猥瑣與不懷好意,目光不斷的在男子身上來回的打量,那一種目光赤裸的讓人渾身不舒服,縱使是那僅有半魂的男子殘軀亦是忍不住一顫
玉虛子看著此人的目光和那猥瑣的笑,麵有不虞,就連他身邊的那些個頗有臉麵的長老宗主,亦是蹙起了眉頭,目光在眾人身上繞了一圈,觸到又分開,心底皆不明白此人是從哪裏冒出的,雖是如此卻沒有一人出口阻止,隻冷眼旁觀。
那人又問了幾句,卻是問話大都相差不離,那被他們圍在中間的男子,除卻對他的木管不喜外,沒有絲毫開口的意思。隻是目光銳利而又譏諷的看著他們。
孟宣子的眉頭從男子進來時便沒有舒展過,看著他的目光有幾分的疑惑和不確定,目光遊離,恰好看到人群外白隙爻走到魔教弟子身邊,不知與那些人說了什麽,隻見那些個魔族弟子抱著陌涯往後退了一步,戒備而又警惕的看著她,白隙爻沉默了片刻之後掏出了幾個瓷瓶交給那些人,緊接著又見陸拾叁上前,不知陸拾叁對他們說了什麽,那些魔族弟子終於將陌涯放到了陸拾叁麵前,陸拾叁上前為其把脈,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們這裏一眼
孟宣子的心頭滑過什麽,卻又沒有抓住,目光再看時,那些原本跟在墨羽山身後的眾多鬼穀弟子已不知所蹤,望著那穿梭於眾人之間的幽魂,心中一跳,霍然起身,因的太猛連帶的他身後的座椅都倒在了地上
眾人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隻見他快速的推開眾人,走到白隙爻與陸拾叁麵前,問道“他們是不是已經找到那消失的冥界,想要通過控製世間的輪回,來控製世人?”
陸拾叁此時剛為陌涯把完脈,對於陌涯的傷勢並不樂觀,突然被孟宣子這般問起,慢慢的收了手,緩緩的道“這些之前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師叔這是不相信我?”
孟宣子抿緊了唇,目光卻是看向腳下,許久才沉悶的道“我知道了!”知道了鬼穀守護數萬年守的是什麽,各派世代祖訓中皆有要保鬼穀不滅是為何!
片刻後,孟宣子的目光複雜而又沉重的看向白隙爻“你可得了?”
可是已經得了鬼穀傳承,甚至能控製這鬼穀之下的冥界?
他問的隱晦,可那些聰明的已經從這簡短的話中,知曉了他的用意,目光看著白隙爻便有些複雜難明
白隙爻看著這個與自己接觸並不多,亦是那時他被迫叛離鳳鳴山時少數沒有對她出手的長者,輕聲道“世間輪回之道太過博大精深,非冥界一詞便可控製的,萬界須彌,生死有道,得之一字太過沉重,怕是非大能不能得,且那裏已無輪回之所!隙爻自知修為淺薄,當不得此重任!”
孟宣子深吸了一口氣,嘴角苦澀“當時二師兄那般護著你,我就應該知曉你才是那人!”
白隙爻眉頭一皺,不知曉他這話是何意,孟宣子也不解釋,深深的一歎,轉身看著那地上的男子,卻是在眾人皆未防備之下突然對那人出手,眾人隻來得一聲驚呼,那男子僅餘的半魂意識到危險,急忙衝出體外,想要與那些穿梭的幽魂相融,那邊玉虛子出手生生擋住了那半道魂魄的去路,眼看著那具軀殼膨脹,那半道魂魄對著他們張揚的桀桀一笑“就你們這些螻蟻也想窺視我們的秘密,癡心妄想!記住,這隻是開始!”說著渾身炸裂開來,玉虛子迅速裹著眾人離開,隻見一道火光四散,摧毀了那之前眾人所在之處,就連那似墨玉鋪就的地板也被炸裂開了個洞
陸拾叁一見,罵了一聲“這些人是不是有病!動不動就玩自爆,之前在鬼穀禁地的那個老頭自爆,差點沒把我給玩死,這又來炸了師姐剛造出來的府邸!”
眾人皆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怔,聽到陸拾叁的叫罵聲,心中又是一凜,那人已經重傷至此,自爆的威力卻仍是這般大,若是他們沒有避開,若是之前白隙爻沒有提前將他的那四道魂魄抽離、重創,僅憑他這般的魚死網破,隻怕他們這些人不死也會重傷。
眾人對白隙爻是忌憚敬畏,對玉虛子此時的出手又是感激不已,後怕之餘更是可惜“我們還什麽都沒有問出來,就讓他這般炸了?”
“就是,這人也太狡詐了,怕被咱們用刑就玩自爆,也太無恥了!”
“那現在怎麽辦?人已經沒了,那些人的陰謀詭計咱們是不是就無法知道了?”
“就是,也不知他們是藏在何處,下次再出現是否會是下一個門派遭殃……”
這最後一句話一出讓眾人皆是沉默不已,沉悶的氛圍在眾人之中飄蕩。
最後不知是誰想起了陸拾叁之前的話,帶著希冀的問“陸……師兄,你之前說慕家堡的那個大弟子叫什麽青的就是他們的人,那其他的你還知道有誰嗎?咱們可不可以抓住那人,從而找到線索呢?”
這問話之人與那之前說出下一個門派遭殃的是同一人,隻見他麵色稚嫩青澀,還是一個隻有十四五歲的少年,孤零零的站在一眾散修的中間,顯得鶴立雞群又有些孤傲堅韌。
當然在修真界是無法通過一個人的外表來判斷一個人的真實年齡,就連陸拾叁傳承了鍾道子的讖言術也無法一眼看破一個人高明的偽裝,更何況還有一些遮掩身份容顏的神器存在,而這個少年陸拾叁沒有看頭他是身懷神器,還是他本就是如此,但不管他的真實身份年齡如何,此時他卻是給了人提供了一條的新的線索,不至於讓眾人完全陷入被動之中
陸拾叁看著他,笑道“那劉振清確實是與他們一道的沒錯,至於他人,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諸位可以回去查查門下的弟子或是長老,說不定會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眾人心動,誰知那少年又緊接著問了句“那陸師兄又是如何知曉那劉振清就是他們的人呢?還是師兄知曉他們的身份背景?不然又是如何做出的判斷?”他的話語不緊不慢,沒有絲毫的質問,隻是平鋪直述的敘述,恰恰就是這般說出,才更讓人心中信服,產生懷疑
眾人的目光有紛紛看向陸拾叁,覺得少年說的十分有理,陸拾叁肯定是還有什麽東西沒有告訴他們,當下就有人問道“陸兄,是否還知道些什麽?”
陸拾叁看著那少年不由得笑了,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有人嫉妒了!”目光在眾人之中一掃,最後又落在了那少年身上“你又是誰?不如先自報家門,咱們再來說道說道?”
少年麵容不變,聲音朗朗,坦蕩而又自然“小子名叫雙城,乃一個無名小徒,無師門家人,吃的是百家飯,練的是百家功!”
眾人一聽,看向少年的目光頗為讚許,就連玉虛子等人的眼中也有掩飾不住的欣賞,魔教教主陌加葉更是忍不住讚了句,起了拉攏之心“好個吃百家飯練百家功!小子你可願入我魔族?得我魔族護佑?”
這是魔教教主陌加葉從來到鬼穀之後第一次開口說話,卻是因著這個名不見傳的少年,就連之前救助陌涯,親自為他療傷時所有的話語也是由他身邊之人代勞。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猶如炎炎夏日裏的一股甘冽的清泉,聽之動人心弦,與他粗獷的外表有些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