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夢回(九)
陸拾叁將不怕死的精神發揮的淋漓盡致,嘴上說著不相信,那表情和語氣卻是帶著深深的質疑,看著鍾道子起身,又十分怕死的往後退了幾步,做好了隨時溜的準備。
鍾道子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似笑非笑的看著陸拾叁,但他每走一步,陸拾叁就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
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為何他這個聰明絕頂的後浪就沒將自己這個不良的師傅給推走呢?反而還會被前浪反撲,虐的沒有上岸的機會。
陸拾叁的鬱悶是無論他如何努力,自己的這個明明看著無欲無求的師傅始終能夠強壓他一頭,猶如一個無底洞一般,讓人永遠無法知曉他的深淺,也讓陸拾叁沒了翻身的希望。
陸拾叁一邊慫的後退,一邊笑著道“師傅,您可千萬不要生氣,更不能將這氣灑在徒兒的身上,這話當真是那顧南樓說的,我可以發誓的”
可話一出口他便在心裏呸了一聲,狗屁的誓,這可不是他的真心,誓破,誓破,不能成諾!
鍾道子淡淡的接了句“當真?”
“千真萬確!在師傅麵前徒兒怎麽敢撒謊呢?”陸拾叁討好的笑道“本來我都做好了要和師姐一起回老家祭祖的事,這不是突然出現了這麽個意外,才不得已回來麽?若不然您以為我是閑的?巴巴的跑回來找您的訓!”
“師傅若說那顧南樓說的都是假的,徒兒立馬就離開,絕不打擾師傅半分!日後再見那顧南樓直接給揍殘了,順便把他那張嘴給封,絕對不會讓他在外再毀壞師傅半句的名譽!”
鍾道子冷笑一聲“如此為師還要謝謝你了?想要什麽東西作為獎勵呢?”
“不用不用”陸拾叁連連擺手,開玩笑!以為他看不出來鍾道子這話是反話?他的皮又不癢!“徒兒為師傅是應該做的,不敢要什麽獎勵……”
說著偷偷睨了鍾道子一眼,心裏卻暗搓搓的想著鍾道子若是正給他獎勵他給要什麽,貌似鍾道子手裏還有一件仙衣,可以隱身的那種,還能隨時變換顏色款式,既好看又帶有天然的防護,是一件極為難得仙中神器。
陸拾叁想的直流口水,那笑容之中便不自覺的帶了幾分貪婪的之色,卻忽略了鍾道子那神乎其神的修為身法,明明兩人還距離兩三丈的距離,卻在一眨眼見就被鍾道子猶如拎小雞一樣給拎在了手中,更惱人的是他壓根就沒有眨眼,甚至還是全身防備!
陸拾叁十分知趣的放棄了抵抗,任由鍾道子就那般將他拎在了手中,隻嘴巴的叫嚷著“師傅饒命,那話真不是我說的,我頂多隻是複述一遍而已,不信您可以去問師姐,師姐絕不會撒謊的”至於白隙爻會不會將他拆穿,陸拾叁是一點都不在意,到時候隻要跑的遠遠的,隔了三五年,鍾道子也就差不多將這給忘了,實在不行他就閉個關,說不定眨眼就是百年,那時候鍾道子即使想起這差也不好意思再追究——到時麵對一堆的徒子徒孫他還好意思?
陸拾叁覺得喜歡在人前端著個好模樣的鍾道子,一定愛惜著自己的羽毛,不會壞了他人心中自己的形象,落得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模樣。
但陸拾叁想的有點遠,鍾道子向來不會將心中的氣憋到明天,不,更確切的說是到下一個時辰,因而鍾道子毫不客氣的將陸拾叁給暴揍了一頓,任由陸拾叁怎樣哀嚎辯解都無動於衷。
好在陸拾叁聰明,沒敢在這種情況下還手,直將自己當個沙包讓鍾道子消消癢,抱著自己的腦袋吵吵著“停手,停手,師傅啊,您也是有徒孫的人了,您的徒兒好歹也做了人家的師傅,您能不能為自己的徒弟留點麵子,下手輕點,怎麽著,您徒弟走出了鳳鳴山也算個人物不是?……”
鍾道子一腳將他踹出幾丈遠,將雙手一背,氣定神閑的看著陸拾叁,冷笑了一聲“這會又要麵子了?要麵子你還這般鬼穀狼嚎的?看看你可有一點為人師尊的樣子?小夢重跟著你簡直是白瞎了!”
陸拾叁躺在地上也不起來,哀嚎幾聲,以示自己的慘狀,奈何,這種招式用的太多,鍾道子早在他六歲那年就已經不再上當,不過說起來,他被送到鳳鳴山的那一年也不過才六歲。
陸拾叁自導自演,蜷縮在地上就是不起來,聽到這話還不忘反駁了一句“怎麽就沒有了,您不就是這般教我的嘛!哎吆,我肋骨斷了,腰也直不起來了,哎呀,玩了玩了,以後老陸家要絕後了,師傅啊,您怎麽下得去那麽重的手啊,您可就我這一個徒弟啊……”
什麽是無賴,絕對是此時陸拾叁的模樣。
鍾道子冷哼了一聲,實在是瞧不上他這種伎倆“沒關係,為師現在都有徒孫了,還要你這個徒弟幹嘛?還是個會編排自己師傅的徒弟!還想要臉?沒將你的皮給扒了,就是為師的仁慈!”
陸拾叁撇了撇嘴,剛想反駁,忽然一躍蹦起了身,也不管自己身上的痛了,深處自己的右手,看到上麵一條火紅的線正在快速的消失,而他的手也如烙鐵般紅,而這隻手正是當初拉白隙爻的那隻
陸拾叁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也不演戲躲著鍾道子了,一下子跑到鍾道子的身邊,將的手遞到鍾道子麵前“師傅,師姐出事了”
鍾道子看著他手上的線,眯了眼睛“你連了她的命魂?”
陸拾叁此時哪裏還管鍾道子的危險,隻是急切的看著自己手上的線“師姐老是失蹤,我這不是想留個線索,好方便下次尋找嘛?師傅你快看看師姐現再什麽地方?命魂一斷可就沒得救了!”
鍾道子狠狠的瞪了陸拾叁一眼“回頭再跟你算賬!”
繼而掐指計算,麵色卻是猛地一變“合生殿?!”他居然算到白隙爻上了合生殿,但為何他卻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現在顯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鍾道子與陸拾叁兩人幾乎不對視也做了同樣的選擇,向著合生殿而去,但當他們到了的時候,慕千雪已經被人叫醒去了千雪閣,滿室的寂靜,隻有那與暗沉的地板融到一起的鮮血,在哪裏灼出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小洞。
血是白隙爻的兩人不是判斷錯,但在這個大殿中發生了什麽,兩人卻無所知。
陸拾叁焦灼的看著鍾道子“是師姐的血,她在這裏受傷了!”
鍾道子沉默片刻,從合生殿的方向看向了千雪閣和往生殿,那一殿一閣遙想對望,猶如一隻展翅的鳳凰的雙翼一般,而此時兩邊兩邊皆被一股死氣纏繞。
往生殿的生機在抽離,而千雪閣卻是因著人死之後所散發出來的死氣。
是誰死了?鍾道子的麵色凝重,從合生殿一躍而下,直奔往生殿而去,而陸拾叁在略一猶豫之後卻選擇了與他相反的一個方向,直衝千雪閣而去,還未進去就被裏邊的哭聲驚到,但入目所見終歸還是讓他提著的一顆心放了回去,對那死去的慕嫚雲沒有絲毫的同情。
直接問慕千雪道“剛剛你有沒有在合生殿?”這鳳鳴山除卻鍾道子能傷白隙爻之外,也就隻有這個被白隙爻從小都視為珍寶的師妹才能有機會得手!
這一聲質問讓慕千雪停了哭,隻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冷聲道“你想說什麽?”陸拾叁對白隙爻的維護她一直都看不明白,也想不通,明明那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也超出了同門之間的情義!
從相識相見的第一麵開始,陸拾叁便沒有緣由不問對錯的維護著白隙爻,猶如守護者一般,莫名又熱切。
陸拾叁看了眼同樣悲傷的慕千山和不知情緒的鬱離子以及沉默的墨如風與尉遲獻,到嘴的話又給咽了回去,轉身要走,卻聽慕千雪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是在找她嗎?白隙爻,你在找她嗎?”
陸拾叁的猛地回轉身體,不可置信的看著慕千雪“你……”
慕千雪從慕嫚雲的身上起來,鬆開了那個她怨過也恨過但卻始終愛著的女人、那個給了她無盡的溫暖和母愛的女人,終於清醒認識到無論她好也好,壞也好,都是她無法割舍卻又已經離開她的事實。
她倉惶的一笑,那張漂亮的臉蛋上再無昔日的風采,猶如開敗了的花一般,帶著凋零與淒楚的痛與恨“可惜已經晚了,這個世上再沒有白隙爻這個人了,她已經為我的母親和我慕家數千口人陪葬去了!”
陸拾叁被她的樣子驚了一瞬,本能的反駁道“不可能!”
“不可能?怎麽就不可能了呢?”慕千雪笑的猶如滴血的玫瑰泣血的杜鵑,目光空洞而茫然“她的魂玉是我親手捏碎的,就在我的手掌心化成的粉末,然後魂飛魄散!”
陸拾叁心中一怒,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襟,慕千山想要阻止卻又被慕千雪止住,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你胡說,師姐當初留在鳳鳴山的魂玉早就碎了,不可能再有,少來騙人!”
慕千雪卻笑的滲人,說的篤定而又鄭重“不可能嗎?她都能死而複活,為何魂玉就不能重凝呢?她還是她,魂玉就依舊是她的脈門,製衡著她的生死!”
“若我說的不對,你此時有何須這般?陸拾叁,陸師兄,為何你就看不清自己呢,你明明心裏有她,為何要幫著她搶洛秋玄?將她推給別人!”
陸拾叁將拳頭握緊,此時他手上的溫度已經消散,那連著白隙爻的命魂的線徹底的斷了,讓他的大腦在一瞬產生了巨大的轟鳴,多年前白隙爻被眾人逼著跳下鳳凰台那一幕又再次浮現在眼前,讓他整個人都顯得危險而又暴怒。
但終究沒有的對她出手,一把將她推開,用憐憫而又厭惡的目光看著她“你可真可憐!到現在都還看不清事實!洛秋玄與師姐在你未曾成年之前就已經結為夫妻,若非是師伯的阻攔,在洛秋玄遇到你時他們的孩子都應該能打醬油了!”
“你們這些人一邊壓榨著她感情,一邊又在恨著她,難道不覺得可笑可悲嗎?明明是你們欠她的,如今又倒打一耙,簡直無恥到了極致,惡心的讓人反胃!”陸拾叁的麵色鐵青,說出的話很是刺耳至極“我陸拾叁行得正立得端,沒有你們這些齷齪的心思,一肚子的男盜女娼!”
顯然此時的陸拾叁已經被白隙爻可能已經第二次的離開激的失去了理智,滿心的都想要將他們一起拉入無淵的地獄,頗有一股不管不顧的氣勢。
他的目光在鬱離子與慕千雪的身上滑過,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這個冷能在瞬間爬上人的脊背,讓另外幾人瞬間起了戒心,防備的看著他,鬱離子更是在瞬間想到了什麽,張口就要阻止,卻又哪裏能夠阻止的了!
陸拾叁嘲諷的看著慕千雪“慕千雪……”這是陸拾叁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喊她,讓她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寒意,這寒甚至超過了慕嫚雲去世和白隙爻死帶給她的悲痛與孤寂,滲入血肉,恐懼的讓她害怕,本能的想要讓陸拾叁住口
“你可知你的父親並不是那慕雲章”陸拾叁這一句話說的很快,卻一字一句清晰的刻在了慕千雪的耳膜之中“你是你的母親與他人偷情得來的產物,你這個慕家的大小姐天之驕女不過是你母親背叛慕雲章的證據,說白了你也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這樣的你憑什麽能夠站在這裏理直氣壯的指責別人、汙蔑別人!又有什麽資格去怨怪別人!”
“陸拾叁!”鬱離子暴怒的喝道,在一瞬間對著陸拾叁出手,此時的他慌亂與憤怒幾乎在瞬間撕破了與鍾道子多年的情義,更忘了自己之前的懺悔與明悟,一心隻想自己的女兒、瞞住那場過往的肮髒“你給本座閉嘴!”
這一擊鬱離子用了全力,顯然是起了殺心,然而他卻小看了陸拾叁,這一掌他雖然沒有躲開,但這些年修為的精進還不足以讓他立時斃命,一旦有了反擊他便不會再有絲毫的猶豫!
“怎麽?想要殺人滅口嗎?”陸拾叁從地上爬起,捂著一動便會痛的胸口輕咳兩聲,抹了下嘴角的血“這般的迫不及待,是怕我說出那奸夫的名字嗎?”他特意將奸夫兩個字咬的很重,目光更是好退卻直視著鬱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