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虛妄界
柳葉茶?確定不是為了柳曳華才炒製的?
洛秋玄的眸色一沉,麵上卻沒有絲毫的表露“即是如此,那就嚐嚐你新製的柳葉茶”
白隙爻聞言,順從的應是,取出茶具,茶葉,為他煮茶沏茶,做的優雅而又閑適。
起來煮茶這門手藝還是洛秋玄教她的,那時洛秋玄見她手巧的能釀就烹飪,便調笑的問她是否為製茶煮茶。
白隙爻當時正在為修煉而努力,鍾道子亦是為她的將來而布局忙碌,自是無法顧及她修煉之外的事。又如何懂得算是才藝的東西?
即使她受慕千雪的照顧頗多,但因著慕千雪不愛茶的緣故,她亦不知曉,這世間除卻白水果汁之外還有其他的飲品——就連那用果子炸成的汁她亦是托了慕千雪的福,才得以知曉飲用的到。
白隙爻在搖頭時本以為會看到他失望的表情,卻不想他卻是噗嗤一笑,的竟是“是我不好,竟將你當什麽都會的神了。不過你若是想學,我倒是可以教你”
有人教,她自是願意學的,更何況當初正處他們感情升溫的時候,即使單單為他,她也是願意的。
洛秋玄平日不顯,於茶道卻是個中高手,連最簡單的綠葉嫩芽到他手中也能成為他一道珍品,就好比這柳葉茶。
柳葉茶取的是春季柳樹剛剛抽條發芽時的嫩芽,將其洗好晾曬再烹製儲藏,做法簡單又方便,而恰好,在她築起的這片地中,柳樹偏多。
柳葉茶微苦,性涼,有清熱解毒的功效,且在烹製的時候她又用了特殊的手法,當柳葉遇上沸水時,便猶如花兒伸展一般,不但好看,且沁香撲鼻,很有舒緩人心的功效,與柳曳華給饒印象極為相似。
洛秋玄端著杯盞的手一緊,久久不能入口,甚至看著裏麵伸展開來的柳芽都十分的膈應。
洛秋玄將杯盞放下,狀似漫不經心的道“本帝忽覺這茶水不好,換了!”
那邊白隙爻的思緒才剛剛收回,端起的杯盞亦是剛送到唇邊,還未來的及飲下,便聽他這般言語。
白隙爻微微一怔,須臾,平靜的將杯盞放下,取出的製好的桃花茶與竹葉茶“你想要喝哪種?”
洛秋玄的目光在竹葉茶與桃花茶之間滑過,最終選擇了竹葉茶“就它了”他還記得白隙爻曾“”過他身上有股竹葉香,那是他的味道。
白隙爻聞言,將桃花與柳葉茶收起,又將杯具重新洗過,去了柳葉的氣味,才又將竹葉放入杯盞,輕輕洗過,而後注入之前用來衝泡柳葉茶的開水
竹葉茶泡製時水溫不易過高,一般用上八分的溫度剛好,這樣的泡出來的茶水,不但色澤好看,且味道醇香,齒間生甜。
洛秋玄滿意的將其端起飲下,隻是這滿意並未持續多久,餘光瞥見白隙爻複又端起之前的那杯柳葉茶飲用,麵色一黑,將茶盞放下“你很喜歡這茶?”
白隙爻對於茶並沒有什麽偏愛,製茶也大多都是因他喜歡,亦是因他自己也喜歡上了茶的醇香;後來又因著鍾道子的偏愛,她才會在鳳羽山之變後,仍舊保留了製茶的習慣,也是因此,縱使當初有幾年她沒有斷了酒水的釀造,也沒有斷了茶的烹製。
白隙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茶水入口帶著淡淡的苦味,又獨有柳葉的清香,細品之下是苦中含香,無甜卻又勝似甘糖。
白隙爻飲罷,微微抬首看了洛秋玄一眼,見其黑沉的臉,不免有些疑惑,看著他隻飲一口的茶水,眉頭微動“又不喜歡?”
還是她的手藝退後了,煮不出他喜歡的味道?
然而洛秋玄隻定定的看著她,固執的又問了一句“你很喜歡柳葉茶?”
白隙爻從他的這句問話中感受到了危險的信息,讓她有些不明所以,卻依舊答道“你過柳葉製茶能夠平心靜氣,苦中帶香,可以品味人生……”
白隙爻迎上他的目光,竟驚奇的從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捕獲一抹錯愕,雖然那隻是一閃而過,快速的讓人覺得是眼花,她亦是沒有錯過。
縱使已在心裏做過建設,知曉眼前的這個洛秋玄是妖帝洛北淵,卻仍不可避免的有過那麽一絲的失落滑過心頭——原來他已將自己過的話都忘了!
白隙爻裝作沒有看到,將茶杯推至一旁,換了杯子為自己倒了杯竹葉茶,慢慢品著:茶香清潤,甘醇悠長,經久不散,與以往的味道並未什麽不同。
她微微垂眸,茶未變,那變的也隻有人了。——其實在鍾道子得知她會製茶時曾給過她一些茶葉苗,甚至還附帶了製作與培育的法子,更有幾株株據有近萬年壽齡的老茶樹。
隻是這些茶除卻給鍾道子外,她並沒有留存,而今年的她茶她也早已采摘製好還未送出,卻也沒有拿出來給洛秋玄品嚐的意思——在她的內心深處,還在試圖勾起他往日的回憶,隻是結果並不如她所願罷了。
而洛秋玄亦知那幾株老茶樹存在,更知曉在鳳羽山之後的那片茶園存在,隻是他與白隙爻存了同樣的心思,想要看看她對過去還存了幾分的回憶,卻沒想到最終沒能抵過心中的醋意,將所有的一切都下意識的往柳曳華身上想。
洛秋玄知曉自己的這樣的想法不對,卻又控製不住自己——柳曳華這個饒存在最終成了他喉間的刺、心底的魔!
洛秋玄淡淡瞥了眼放下的杯盞,手指微動,卻始終沒有再將其端起,隻淡漠的道“本帝尋你,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白隙爻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麵上不顯,心中卻是暗歎:終於要開始了嗎?自己欠的那些要開始還了嗎?是否在這所謂的債還完時,他們之間便再也沒有沒關係?!
她心中的洛秋玄與眼前的洛北淵終究是不同的!
白隙爻壓下心中的不適,平淡的開口“你”
這樣的語氣,仿佛讓她又回到了鳳鳴山,麵對鬱離子時的狀態,隱忍而又克製,將所有的情緒掩埋,誰也無法從她的臉上看透她內心所想。
“從這裏出去後,本帝要你再去一趟神藏之地”白隙爻將自己當做他下屬一般的存在,他便也不客氣的直接發布命令,隻是這樣命令式的語氣多少讓他存著幾分火氣,也讓他將自己的打算徹底掩下。
白隙爻點頭應允“好!”
洛秋玄定定的看了她半息,起身拂袖離去,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她或是這屋中的其他擺設一眼。
若他留意,便會發現,此中含有那時他為她置出的東西,包括那把鳳尾琴以及眼前的茶幾。
白隙爻在他離開後,側首看著那把鳳尾琴,微微失神,許久之後起身,指尖輕輕滑過那上麵的琴弦,發出叮唚一聲響聲
這把鳳尾琴亦是出自洛秋玄之手,當初夢境之中除卻鳳羽山之外與那一片桃林之外便是一片虛無,洛秋玄在山中選了許久才選中了這把琴的琴胎,亦是最普通的杉木。而後又用陰陽合木將其包裹做好琴架,再以蠶絲為弦,才有了現在的這把鳳尾琴。
而這琴架上的花紋與雕刻,亦是洛秋玄一點點刻畫而成,青竹搖曳,鳳尾翱翔,每一筆都含著當初的情義。
白隙爻眼眸微動,猶記得當洛秋玄將這般琴送與她時自己心中所湧現的喜悅與感動,亦記得他手把手教她彈琴時的溫馨,第一曲他教的便是《鳳求凰》。
而如今……琴音嫋嫋升起,從低音到高音,婉轉徘徊,又纏綿悱惻……
但是,再高的琴技都已回不到當初,一切不過——物是人非罷了!
白隙爻將瑩白如玉的手指按在琴弦之上,低聲苦笑“罷了,即已看清,為何又要反複糾結?終究人是抵不過命的!”
木屋外中,尚未走遠的洛秋玄,亦是將這首《鳳求凰》聽了個完整,思緒被拉遠,又收回,最終還是抬腳,一步步的走出了桃花林
心魔未除,隱患未消,再多的深情也隻能是辜負,更何況本就有嫌隙的他們?
他應當在走出夢境之前大力的提高自己的血脈之力,隻有血脈之力覺醒的徹底、他的實力足夠,才不會在遇到如墨蓮妖姬這般的老古董時為保存實力隻選擇逃離。
雖然他並非是沒有與之一戰之力,但在情況還未明朗、周圍的危機尚未解除之前,拚盡全力的一戰顯然最不明智。在這個時候,他應更多的是在保存實力,以待最後的一戰。
然而不管原因如何,都無法否認他實力不足的事實,若實力足夠,那些人便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想要將他留下,更不敢輕易的招惹於他。
洛秋玄再次回到了那充滿神力的山峰,在濃鬱的靈氣與神力下再次進入修煉。
然,以往洛秋玄修煉都能極快的進入最佳的狀態,但這一次,洛秋玄卻始終沒能如願——耳邊都是那曲《鳳求凰》,惱中閃現亦是過往的種種,以及今日白隙爻的轉變,讓他的心緒極度不穩,差點走錯了氣,讓他不得不停下修煉。
洛秋玄默然許久,起身,漫步在這大山之鄭
每一步他都走的沉穩,每一步都想要摒棄心中的雜念,然而那些東西卻似故意與他作對一般,死命的紮根在他的腦海,怎麽都揮之不去。
洛秋玄的心緒越來越煩躁,就連同在這山中玩耍的降草都感受到了,伸展的花瓣微微蜷縮,似是要將他這種情緒摒棄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堅持自己不要受他的影響。
但洛秋玄的氣勢太強,又因著那神力為介,縱使降草已經到了這山峰的邊界、依舊沒能逃過他的荼毒。
降草恨恨的朝著洛秋玄的方向“瞪”一眼,繼而認命的聳拉著腦袋,將自己偽裝成一株普通的花兒,隱匿在這山峰之中,直到洛秋玄走出這座山。
洛秋玄的步伐不快,最起碼在他看來以及降草的感受中是如此。
當他走出山峰之時,腳步下意識的便要往那片桃花林中走去——直覺中白隙爻還未離開那間木屋,若是他此時回去,可能會有意外的……
洛秋玄順著自己的心意走了幾步後,又猛然駐足,最終還是轉了個彎,漫無目的在這夢境之中行走。
不知是否是洛秋玄的錯覺,總覺得這夢境與之前不同——雖然仍舊是那個,風景也依舊沒變,但就是覺得不一樣了。這樣的不一樣讓他隱約覺察出了一絲道的無情,卻又敏銳的捕捉到了內裏的有情。
無情與有情的矛盾結合,就猶如那陰陽相衝又相融,帶著詭異而又合情合理的平衡之福
洛秋玄感受著這樣的夢境,情緒變得更加不穩,讓他陷入了更加煩悶的暴躁之鄭
他的腳步越走越快,一步之後便是百米,再到一裏,而後是十裏百裏……
然,夢境始終都是有限的,在他這樣的行走中,終有到頭的那一刻,而這夢境的盡頭卻是……
一片的虛無之中憑空浮現著一塊若大的石頭,石頭上龍飛鳳舞般的刻著三個大字:虛妄界!
虛妄,虛無,癡妄,原來她早已對此境做出了解釋,隻可惜他當初並不明白,還深陷其鄭
然,她當真也做到這般了嗎?
洛秋玄的手指撫上那三個蒼勁有力的字體,神色莫名——從這字體的筆力上隱約能看到他書寫時的影子,卻又不同,這三個字體看似蒼勁剛硬,卻又暗含一股柔勁,這柔就如白隙爻這個人一般,看似冷清決絕,實則固執又堅韌,愛恨都在其鄭
亦能從這字體之上感受到其內蓬勃的指力,以及她刻字時的果決。
洛秋玄低低的笑了,笑聲帶著幾分蒼涼的之感,又有釋然的明悟。
他往後退了幾步,在這個界碑前坐下,而後閉目修煉,這一次他進入狀態的速度要比以往都快,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好。
而當他進入修煉之後,在這片虛無之地,那本飄渺不實,又時現時散的靈氣從巨石之上形成一個網,將洛秋玄包裹在內,又洛秋玄體內湧出大量的神力、形成一股無形的氣流將其纏繞,兩者交纏在一起,奇異而又和諧。
此時,坐在桃林木屋中的白隙爻,猛然從桌後站起,望著洛秋玄所在的方向,目露震驚之色——他是怎麽找到夢境的介點的?又怎會與那界碑產生了共鳴?
白隙爻捂著自己心口的位置,那裏她的心髒跳動的快速而又猛烈,咚唚帶著震耳的響聲,仿佛下一刻就會有一顆鮮活的心從中跳出來,徹底的離她而去。
白隙爻的腳步微動,但也僅是微動而已,她垂首看向自己手悲上的傷——不知自己的這種狀態還能持續多久,若是……這夢境易主,她希望那個人是洛秋玄。
白隙爻捂著心口的位置又再次坐下,推開眼前的書籍,再次撫上那把鳳尾琴,隻是這次她沒有再彈那首《鳳求凰》,而是選擇了另一首《竹林幽蘭》。
這首曲子與其他的古曲不同,沒有太過明顯的高低起伏,曲境悠閑,猶如行雲流水般隨意自然,又似一人閑步在竹林中,靜默的看著夜的寧靜與幽曠,還有那空的朗月與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