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父子之談（中）
“當年我錯了啊。”李淵歎了口氣開口道。
李世民沒有說話，他隻是默默的坐著，他知道這個時候的李淵隻是想說話而已。
“……你們都是我兒子，大德和稚詮去世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隻是那個時候天下未定，我隻能將這份痛苦壓在心底，我以為我們李家拿下了這天下江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
“當我當上了這皇帝之後，天下還在動亂，但是隨著你和你哥不斷的四處征戰，讓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你們兩個人都太優秀了，優秀到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如果我削弱你的兵權，我怕你哥對你動手，因為他是太子，天然就有優勢。”
“但是如果偏向你，你也不會善罷甘休，我想在你們兩個人中間找一個平衡，我覺得，等我死的那一天，也許會有一個結果。”李淵的語氣無比的蕭瑟，李世民隻是抿著嘴唇不說話。
自家人知道自己事，他當然清楚，自己那位哥哥同樣不是省油的燈。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同意常何擔任負責玄武門的禦林軍嗎？”李淵看著李世民道。
“你們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哥向我上書希望你三弟率軍出征突厥，並且調動你秦王府的兵將，那個時候我就意識到了什麽，隻是那個時候你們兩個人的勢力我已經給的太多了，局麵我已經控製不住了。”
李淵的語氣裏麵聽不出懊悔或者是其他，有的隻是落寞，就好像是在敘述不相幹的事情一樣。
“我有你們三個好兒子……”說道這裏李淵笑了一聲，“我收了你兵權，但是我又怕你哥對你動手，所以我默許了你暗地裏麵收買人手，你們都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整個太極宮禦林軍，他常何能收買多少？”
“當你決定動手的時候，我就知道，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一切錯的都是我，我已經無法阻止你們，不管什麽結果，我認了，也許這就是老天在懲罰我李淵吧。”李淵語氣無比的平靜。
李世民臉上有一些震驚，這些話，李淵從來都沒有說過，或者說，哪怕當時李淵退位的時候都沒有跟他說過這些。
這話，李世民不知道真假，所以他隻能沉默。
李淵看了一眼李世民，然後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相信，不過你信不信無所謂了，不過，二郎，你爹我雖然不如你，也不如你哥，但是你爹我也當了九年皇帝，整整九年！”
“我能做的，隻能是看著，因為那個時候我很清楚，不管我做什麽，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因為我阻止了你們，哪怕我不對你動手，但是你哥上位也不可能放過你，你們爭就爭吧，不管誰贏了這天下總歸是我們李家的。”
“我今天跟你說這些，沒有其他的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你拿下了這天下，但是這天下你已經冒不得絲毫風險！你去西域見什麽人了？什麽人有那麽重要？！能夠讓你這個皇帝親自去見，你坐上了這皇位一年，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最應該做的是什麽？”李淵看著李世民開口道。
“休養生息，給大唐休養生息，給百姓休養生息的時間。”李世民看著李淵開口道。
“你知道，為什麽你冒這麽大的風險？西域能有什麽人值得你去親自去見？你不是魯莽之人。”李淵語氣平靜的看著李世民。
“父皇，今天就我們父子二人，有一些話我就直說，父皇，敢問，我讓這天下休養生息，到底是讓百姓休養生息，還給是世家門閥休養生息？”
“如果不解決世家門閥，我這李家的天下，真正做主的還是我李家嗎？”李世民沉聲問道。
李淵皺了皺眉頭，看著李世民：“你說的很正確，但是整個天下所有的資源都集中在門閥世家手中，如果我們李家當時不是這些門閥資助，我們也拿不下這江山，我不是為門閥說話，我隻是讓你認清一個事實，這件事不是你去見了一個人就能解決的，除非那個人是神仙。”
“他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但是他手裏麵可以有可以解決世家門閥的東西。”李世民看著李淵開口道。
“什麽？”李淵愣了一下。
“書籍，教育。”李世民吐出了兩個詞，“他有印刷技術，可以讓書籍的價格跌倒寒門都可以讀的起書，當天下的讀書人多了，門閥世家所壟斷的東西就沒了。”
“此話當真。”李淵有些驚愕。
“父皇請看，這是我派李績去西域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李世民將懷裏麵的兩本書拿了出來遞給了李淵。
李淵將書接了過來，直接翻看了起來。
李世民也不急，就在旁邊默默的等著，這件事他已經決定了，但是他走了，這長安必須要有人穩定局麵，而這個人除了李淵，李世民想不到其他任何人。
準確的說，李淵出來，他可以穩定的住局麵，並且，他李世民還可以控製的住李淵，但是如果換一個人，可就真的未必了。
而且從李績所分析的情況來看，霍剛領地裏麵有著冶煉鋼鐵的方法，而且估計比大唐都要厲害，因為霍剛的那些明光鎧就不可能是從大唐流出去的。
如果數量少還有可能，但是加起來六千副明光鎧，將整個大唐的明光鎧結合起來都找不到這麽多！
直到李淵看完這兩本書籍，李世民都在想這個問題，跟霍剛的談判，不僅僅是書的問題，這裏麵還有很多的利潤，比如說那羊毛，以及霍剛所說的，商稅的問題。
這些霍剛跟李績所談的隻是皮毛，但是李世民想親自跟他交流一下，因為霍剛所說的那些話，他看完之後一直在思考，這些東西……李世民也無法判斷真假，但是整個大唐的商稅貿易有多少，李世民隻需要讓人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
如果商稅開始收稅的話，對國庫來說無疑是一筆巨大的利好，最關鍵的是，霍剛的話裏麵有一句話非常的明確，商稅……都是跟那些門閥世家以及各個豪族收取的，既然他們吸取這個國家的血液壯大，那自己跟他們這些人多收稅也是應該的吧！
國庫有了錢，他就可以在農稅方麵繼續減免，給百姓更多休養生息的時間。
“這沒想到這不過一年多的時間，西域就出現了這麽大的變化。我知道你為什麽要去見他了。”李淵深吸了一口氣，這書裏麵的內容讓李淵有些難以置信，這不過一年，西域就出現了這麽大的勢力嗎？
“你不能緩一年嗎？等明年之後，我相信大唐會更加穩固，你應該會有更多的把我，你剛剛壯年，並不急。”李淵看著李世民開口道。
“父皇，現在我去見霍剛，利用我們大唐的優勢，我們之間的交易還可以處於優勢地位，但是如果再等一年，大唐確實是強大了，但是霍剛又何嚐不會更強大？現在他不過二十多萬的人口，就可以吸收薛延坨徹底融入他的大漢。”
“這意味著今年冬天，他的人口數量就超過四十多萬，而且幾乎都是隨時可以拉出來充當士兵的突厥人。以他擴張的速度，一年的時間，在他西部的高昌，以及其他的小部落估計到時候都會徹底被他納入統治。”
“而那個時候，就算是我穩定了大唐的局麵，但是我跟他之間的交易也許就處於劣勢地位了，父皇你知道我們的問題，涼州無法大量的種植糧食，這意味著我們和霍剛之間如果發生衝突，永遠都會處於劣勢。”
“也就是說，我對他無可奈何，但是他卻隨時都可以對我們動手，別忘記了，我們對吐穀渾暫時都沒有太大的辦法，但是他可以！”李世民表情嚴肅。
“如果吐穀渾也同樣投向霍剛的話，這意味著，整個河西走廊，他隨時都可以南北夾擊，徹底控製整個河西走廊，到時候關中一片平坦，都在他騎兵的衝擊之下。”
“關鍵的是，吐穀渾投向霍剛之後，我們大唐就不能對那裏動手了！所以我想的是，這一次如果我跟霍剛談好交易，我會直接對吐穀渾動手！”李世民果斷開口道。
“吐穀渾？你不是想要對頡利下手嗎？”李淵愣了一下。
“不，頡利確實是我奇恥大辱，但是頡利膽小，最關鍵的是，我們現在無法徹底消滅頡利，就算是滅掉了頡利，東突厥依然是東突厥，但是吐穀渾的位置太重要了！最關鍵的是，我不能等吐穀渾投向霍剛！這一點我們無法承受！”
“而吐穀渾的實力其實非常弱小，加上他西有霍剛，北是河西走廊，南側是條件惡劣的高原，他們無處可逃。隻要我們徹底掌控了現在吐穀渾的地盤，跟河西走廊連成一片，我們將來就算是跟霍剛交惡，我們也有足夠的戰略空間。”
“另外最重要的是，吐穀渾現在控製的祁連山脈當中有當年冠軍侯霍去病設立的山丹軍馬場，那裏是優秀的軍馬出產地，我們的戰馬來源不能都掌握在霍剛的手裏麵。”李世民一臉嚴肅的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