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 國王、臣子
國王辦公室內的培迪遣退了辦公室所有官員,獨自一人安靜的靠在辦公椅上,雙腳很是隨意的搭在桌子上,仰著頭帶著一雙空洞的眼神望著被魔法燈照得通亮的天花板。
怒火在年輕的國王心中翻滾,讓他想要揮舞手中的屠刀,讓整個哈倫斯行省血流成河。但年輕的國王同樣清楚,他現在不能讓怒火支配著他的情緒。或者說,他現在必須隱藏那難以掩蓋的怒火。
刺殺王國重臣!
這是得多大的膽子,或者說得有多大的能量才敢做出這樣的舉動!
在過去的幾個小時,十幾個人名以及這些人名背後所代表的勢力,依次在他的腦海中翻來覆去,讓培迪猛然間感覺自己的王權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穩固。
突如其來的刺殺事件,讓培迪從優越的幻想中清醒過來,也讓他明白自己並不是臣民所稱讚的那樣無所不能,更不能掌控他想要掌控的一切。
培迪突然想起父親告誡他的一句話:不管擁有多麽無上的權力,都不要妄想掌控一切,人心是不能控製的,我們能做的僅僅是引導。
殺意開始在培迪內心深處蔓延,很快便侵蝕了他整個身心。
“你在沉思自己的過錯嗎?”
熟悉的聲音打亂培迪的沉思,也讓他從無盡的殺意中醒來。
是王後艾琳菲兒,隨著這句話的響起,辦公室門口的空間開始扭曲。很快,穿著一身潔白短袖長裙的艾琳菲兒從空間壁壘中緩緩走出。
“國王會出錯嗎?”培迪看到妻子的笑容,煩悶的心情也不知覺得到些許舒展。
艾琳菲兒看著丈夫的樣子,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些許玩笑般的笑意。她提著長裙慢慢靠上前,裙擺上繡著的淡紫色花紋在她走動的時候,被魔法燈光映射出輕柔的光線,讓她整個人更顯美麗。
“國王不允許出錯,但這並不代表不會出錯,雖然大多數國王在做錯事後都不願意承認他們的錯誤。”艾琳菲兒走進丈夫後靠在辦公椅上,雙手下意識的搭在丈夫的肩膀。
“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她問。
“一些小事而已,我會解決的。”培迪此刻並不像繼續討論政事,他反握著妻子的手,扭過頭輕語道:“你現在應該在準備晚宴吧,怎麽會出現在我這裏?”
“你的晚宴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艾琳菲兒故意露出很不滿的樣子,“我的茶會以及恰意的夜晚都被你的晚宴毀掉。”
“你不是討厭每天開不完的茶會嗎?”培迪咧嘴笑了笑,“毀掉不是更好?”
“比起茶會,我更討厭氣氛尷尬到無與倫比的宴會。”艾琳菲兒用手使勁抬著丈夫的下顎,“在這高牆之內,每天最愜意的事情就是晚餐後悠閑的看著星空…而今天的這份愜意沒有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補償回來。”培迪被艾琳菲兒弄得有些難受,便反手抓著對方作怪的手。
“今天是今天,以後是以後。”
“你今天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事,我隻是覺得…你有聽到過某些傳言嗎?”艾琳菲兒問。
“你覺得傳言會進入國王的耳朵裏嗎?”
“恩?”艾琳菲兒很認真看著培迪,然後輕輕一笑,“當個國王還真夠累的。”
“說說你剛才口中的傳言吧?”
艾琳菲兒輕輕搖頭,“你不要那麽緊張,是一些小事…女人之間的事情!”說罷,她的雙手在丈夫的頭上胡亂的一抓,“我看你挺閑的,要不來幫我布置晚上的宴會?”
“你覺得我很閑嗎?”
艾琳菲兒上線打量著丈夫,“好吧,我先走了。”說罷,身形就鑽入就近的空間傳送秘法中。
培迪看著妻子消失的身影,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卻。“當啷”他拉響辦公桌旁邊的鈴鐺。
“哢”房門打開之間,奧特伍德站在門口,躬身詢問道:“陛下,您有什麽吩咐?”
“讓赫曼總管和丹門男爵到辦公室來一趟。”
…
丹門-格林最近很忙,忙到就算回家也隻能和家人簡單聊幾句連飯都沒時間吃上一口就得離開。特別是最近半個月裏,來自國王辦公室和國情分析辦公室的命令簡直能把他給淹沒。
現在,蘇克平原、艾魯克領、特瓦克領都需要軍情處的情報!那一份份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情報,僅僅隻被國王或者軍部高官們掃上一眼的情報,耗費的是前線無數情報人員十幾個小時的努力。
有的時候丹門-格林真想辭職回家經營一家農場過一過舒心的日子,但每一次到關鍵時刻他都沒有勇氣把已經準備好的辭職信遞交上去。
半個小時前,丹門-格林獲得關於‘賽克-馬拉被刺事件’情報後,就一直覺得有什麽事情會找上自己。他原本的打算是趁國王陛下還沒有反應過來,以艾魯克領情報複雜為由親自前去查看。
但他還沒來得及下定決心,國王的傳訊命令就到了他的辦公室!
國王辦公室外休息室裏的儀表鏡旁邊,丹門-格林小心翼翼的整理著自己的著裝。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間辦公室,這對於丹門男爵來說多多少少有些遺憾,但也有些許慶幸。畢竟作為王國軍情處長,每次被召見的時候總會發生某些不好的事情。
“蹬蹬蹬”非常有節奏且絕對規則的腳步聲讓丹門-格林回過頭,是城堡的老總管赫曼。兩人算是卡瓦爾堡的舊臣,如今王國大臣裏僅存的舊臣也隻剩下他們兩人。
好久沒有見麵的兩人盡管都是飽經風霜的人,但看到對方之後心中依舊帶著唏噓的感概。
“知道陛下召見我們是為哪件事情嗎?”丹門-格林像以前那樣打聽著消息。
“你應該得到了消息吧?”赫曼並沒有隨意亂說。
“是賽克-馬拉的事情?”丹門-格林眼皮不受控製的跳動,他實在沒有想到賽克-馬拉的事件會把他給牽扯進來。
“陛下現在召見我們,就說明他對我們的信任。”赫曼對丹門-格林的反應有些不滿。
丹門-格林還想說點什麽,但看到靠近的奧特伍德便識相的閉上了嘴。
“你們還是快點吧,陛下已經等了你們很久。”奧特伍德表麵上帶著貴族的矜持,但言語中卻充滿著焦急,“陛下已經催問過三次,你們不想再來第四次吧?”
丹門-格林和赫曼聽著奧特伍德的話對視一眼後相繼閉嘴,並在奧特伍德的帶領下進入辦公室。
室內的裝修還是如同以往,但給丹門-格林和赫曼的感覺卻多出些許威嚴。
“都先坐下吧。”培迪捧著一疊文件,招呼兩人坐下的同時指著奧特伍德吩咐道:“在我們討論事情期間,拒絕一切會見。”
國王的慎重讓兩人臉上都不自覺帶上嚴肅的表情,連呼吸聲都下意識的小上許多。
丹門-格林習慣性的在國王麵前躬著身子,並小心翼翼的坐在離國王最遠的地方,城堡總管赫曼更是謹慎,他挺著背表現著王家總管的氣度,低著頭展現著對國王的尊敬。
“我習慣站著,陛下。”赫曼如此說道。
“但我不習慣仰著頭說話。”培迪轉動脖子,“而且我的脖子最近很疼,轉來轉去很難受。”
“很抱歉,陛下。”赫曼最終是坐在丹門男爵的對麵。
“你們先看看這些報告。”培迪把一份文件扔在茶幾上,“還有下麵的案卷…是一個特別有意思的案子。”他說話的時候指著赫曼,“這個案子我已經收回,現在就交給你來查辦。”
丹門-格林聽到國王的話伸出的手立刻縮回,並很自覺的把文件推到赫曼眼前。
赫曼雙手按在文件袋上,並沒有急著打開。他轉過頭神情嚴肅的望著的國王,問道:“是密查嗎?”
“隻能密查!”
“我明白了!”作為卡瓦爾堡的總管,裏根家族的後勤管家,在過去二十年裏沒有警察局存在的時候,他沒少處理過類似的事件。
“沙沙”赫曼翻開文件的時候,培迪看著丹門-格林說道:“從外地抽調一些生麵孔,協助赫曼總管查辦這個案子。”
丹門-格林立刻麵露為難之色,他確實也麵臨著困難,因為軍情處最近需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本來就麵臨人手不足的困境。
“陛下…”
“我知道軍情處的情況,我也不是刻意為難你。”培迪打斷丹門-格林的話,“暫停特瓦克領的工作,戴西裏-龐博侯爵會代替軍情處在特瓦克領的監視工作。”
“戴西裏-龐博侯爵?也就是說現在隻需要外務部的協商,不用刻意動用軍情處的探子?您的意思是撤回軍情處在特瓦克領的分部?”丹門-格林下意識的發問,但問過之後便立刻暗罵了自己一聲‘笨蛋’。
“這種事情還需要我來教你?”培迪皺了皺眉。
“抱歉,陛下。”丹門-格林並沒有解釋。
培迪並沒有多想,他掃了一眼看案卷的赫曼,又對著丹門-格林問道:“蘇克平原的城邦聯盟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嗎?”
“艾魯克領的不死軍團斷絕了我們和蘇克平原的聯係,我們的情報獲取很困難。”丹門-格林並沒有在這件事情打包票,他語言中每一個字都充滿著謹慎,“不過,在耶克傑爾軍港打開港口和羅耐斯峽穀的通訊之後,我們又從新和蘇克平原的分布機構取得聯係,但…”
他最後一句話沒能說得出來。
雖然丹門-格林答非所問,但培迪依舊對他說出話吸引,便下意識的詢問:“但是什麽?”
“我們在蘇克城設置的暗樁,被城市議會以‘清除不死軍團殘餘力量’的名義清理得差不多!”丹門-格林咬著牙說了出來。
“你是說…”培迪的話也是戛然而止,身體微微站起的瞬間又坐下,盯著丹門-格林問道:“你之前怎麽不報告?”他的語氣中透露著嚴厲。
“我得到消息的當天就寫了報告書遞交上來。”丹門-格林低著頭不敢和國王對視。
“你應該親自來匯報!”培迪翻開茶幾上的雪茄盒,把裏麵僅剩的一根雪茄翻出拿在手中。
“來過幾次,但當時國王辦公室謝絕一切會見。”
培迪聽到這些句話後皺了皺眉,他從丹門-格林身上察覺到一種厭政的情緒。這是一種他非常熟悉的情緒,因為在某些時候他自己也經常出現這樣的情緒。
“耶克傑爾軍港是什麽情況?”培迪換了一個話題,“巴克爵士已經有十天沒有聯係軍部,也沒有跟艾魯克城前線總指揮部匯報戰況。”
“耶克傑爾軍港的情況和軍情處每天的例行匯報沒什麽差別…”丹門-格林很清楚這樣的回答不能令國王滿意,便連忙又說道:“但以耶克傑爾軍港目前局勢,平靜一點沒有什麽問題,畢竟狼人兵團已經進駐港口城市並接管城市防務。我個人推測,巴克爵士可能在施行一個需要絕對的保密的計劃。”
“什麽樣的計劃連常規匯報都不能做?”培迪的腦子也在快速的運轉。
“一個連自己都要欺騙的計劃。”丹門-格林回答得很快,“這個計劃具體的內容現在也許隻有巴克少將本人知曉。”
“恩!”培迪點燃雪茄吸食兩口後點頭,接著便陷入了思考。
丹門-格林見到國王的樣子,立刻低垂下眼皮看著自己的膝蓋也陷入了沉默。
“沙沙”赫曼翻開另外一張記錄著密密麻麻文字的羊皮紙,臉上的原本板著一張嚴肅臉龐變得更加嚴肅。
“知道我召你來做什麽嗎?”培迪在赫曼翻頁的時候擺脫了思考,盯著丹門-格林詢問。
“我從不猜測這些問題,陛下。”
“有五個人需要你去親自安排人去監視…”培迪讓自己的目光籠罩於雪茄的煙霧之中,輕聲說出了一句讓丹門-格林很是吃驚的話,一旁的赫曼抱著文件的手也因為他的這句話微微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