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信

  眾神仿佛最喜歡和他的子民開玩笑,每個人最喜歡的時間總是短暫的。潘妮-裏根讓自己徹底靜下來來的時候,吩咐女傭為自己在浴盆中倒滿熱水。


  她走到梳妝台旁邊坐下,看著鏡子裏披著短發的自己,以及被曬得黝黑的幹燥皮膚,一種強烈的委屈猛然間襲擾在她的心頭。


  她想哭,但卻有感覺不到淚水。


  所以,她隻能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


  “夫人,水好了。”女管家小心翼翼的在旁邊提醒著。


  潘妮立刻收拾起心中的沒有必要的思緒,站起身讓女傭們為她寬衣。


  慶功宴會上,潘妮穿著的是一身嶄新的聯邦國元帥禮服,女傭們提前接受過訓練,但手上的動作依舊有些笨拙,比如其中一個女傭在取胸章的時候怎麽都取不下來,最後還是女管家上前幫忙。


  衣服逐漸褪去,潘妮-裏根的身體逐漸暴露在空氣之中。


  周圍的女傭包括女管家在內的所有人,看著女主人的的身體,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在潘妮的肩膀關節處有顯而易見的紅腫,那隆起的肉包光看著都能感覺到疼痛,同時腰部、腹部、胸口等地方,都有非常明顯的淤青。


  “夫人,需要去請聖騎士嗎?”女管家低聲詢問,“您的騎士訓練也許應該歇息兩天,肩膀的紅腫比昨天更厲害了。”


  “我的騎士教官說過,我這樣持續半個月之後就會好轉…”潘妮忍著疼痛輕輕活動著手臂關節後,在兩名女傭的攙扶下慢慢躺進浴盆。


  “你們都先下去。”潘妮疲憊的揮了揮手。


  女管家掃了一眼女主人手中死死拽著的那封信,立刻指揮周邊的女傭退出房間。


  在水盆中,潘妮-裏根輕輕的閉上雙眼,讓身體放鬆下來之後下意識的看了看浴盆旁邊的燭架。


  “你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麽…”潘妮輕聲低語一句後緩緩打開手中的一封信,這封信從他走進這個屋子後就一直拽在手中,但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打開。


  這是她兄長培迪-裏根寫給她的信…


  信封上,有她熟悉的筆記。


  在之前的蘇克城動亂中,精靈聯軍圍困蘇克城的時候,她非常渴望能夠受到來自家裏的信件,但那個時候她就好像是被遺忘掉的人。


  搖晃的燭火下,潘妮壓製著心中的那一絲異樣的情緒,緩緩撐開信件…


  我親愛的妹妹:


  我此刻懷著一種很特別的心情在給你寫這一封信,如果你還把我當成你的哥哥,我相信你就能夠明白我現在是怎麽樣的心情。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仿佛昨天我們還在帝都無憂無語的閑聊,而今天便以身處異地。我現在依舊還記得當我離開帝都的時候,你和菲麗絲在城門下為我送行時的場景,那個時候的我因為警衛處的內鬥心情處於一種非常糟糕的狀態,這種糟糕的心態讓我想要拚命的逃離帝都去呼吸外麵新鮮的空氣,以至於都沒有與你好好道別,這時想來也真是一件遺憾的事情。


  長久的軍旅生活讓我見到了許多人,也經曆了許多事。獸人戰爭期間,很感謝你能夠每天給我寫信,那段時間每次血戰之後最讓人期待的事情,便是躺在草席上借著月光閱讀你寫給我信。


  後來,奧瑪哥哥戰死,我在父親的安排下狼狽的逃離了克蘭領。


  混亂的帝都裏我們短暫相處,甚至來不及和你好好的聊一聊,最終我帶走了菲麗絲,把你一個人留了下來。


  離開帝都的時候,我不會想到自己會加冕為王,那個時候的我隻是盡一個貴族應盡的責任,盡量不讓自己給家族的姓氏蒙羞,我努力做到最好。


  在克蘭領的獸人戰爭中我體驗到什麽叫絕望,在高地草原的內戰中我體會到什麽叫無奈,後來的克魯領內戰中我體會到什麽叫做背叛。


  從精靈聯軍圍攻蘇克平原起,我在克魯城中每天都會收到你的消息,我很清楚你在蘇克城都經曆過什麽。我很高興你能夠在帝國最後的動亂中全身而退,我很抱歉在那期間選擇袖手旁觀,我不求你原諒,因為這不是原諒與否的問題。


  對於你在提爾鎮所作的一切,作為你的哥哥我為你高興,更為你現在所取得的成就而自豪。


  克溫鎮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我由衷的恭喜你.……

  潘妮看到這裏的時候,眼淚已經是止不住的流出,她用另外一隻手使勁的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的哭泣的聲音傳出去。


  良久之後,潘妮才控製住自己的混亂的情緒,繼續往下看:


  “現在的我們每天都身處於最高處,刺骨的寒風每時每刻都在吹打我們肌膚的每一寸地方,我隻能把自己武裝到最強大的狀態,才不會被寒冷所侵蝕,我相信你也是一樣的。


  所以,作為克魯裏亞王國的國王,作為千萬民眾的統治者,我對你在提爾鎮所作的一切表示遺憾。我不會放棄統一人類各國的想法,提爾鎮將是我進入蘇克平原的關鍵之地,我不會放棄這片地區,我的臣民也不允許我這麽做。


  如果你不願意讓出這條路,那麽下一次見麵我們隻能在戰場上!

  我不會勸你投降,更不會用齷蹉的陰謀詭計,如果你打定主意要阻止我進入蘇克平原,那麽我會最強大的力量擊潰你,然後和你在蘇克城團聚。


  最後,我想告訴你的是,無論你做過什麽,我始終是你的哥哥,如果你願意回家,我可以想眾神保證,你依舊是我的妹妹。”


  “你依舊是我妹妹…”潘妮-裏根嘴裏不知覺的讀出這封信的最後一句話,伸出手把臉上的淚痕。


  “我也不會退縮!”


  潘妮堅定的話語說出口之後便從浴盆中站起身,為自己披上浴袍後在燭火旁邊再次看了看這封信上麵那熟悉的筆記,然後把信伸向燭火。


  撲騰的火焰伴隨著一陣烘烤臉頰的高溫猛然間升起,信件慢慢變城飛塵跟隨著窗外吹進來的冷風在房間來飛散。


  …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進入秋季,這個季節克魯城的氣溫最為舒適。對於城市內的中產階級以上的市民而言,這個季節非常適合度假休閑。


  不過,秋季同樣意味著收獲,對於底層的工人和農夫而言,這個季節是最為忙碌。


  卡瓦爾堡花園小樓內,培迪正在進行著每天的騎士訓練。


  林立的城堡建築外那漫天的早霞還沒有散去,院子裏帶著清爽的涼快之意,讓待在這其中的人不知覺便能夠放鬆心情。


  訓練場的旁邊花簇中的涼亭內,艾琳菲兒正在指揮女傭擺放著今天的早餐,跟著她身邊的是穿著一身深灰色長裙的昆娜-馬恩,以及她的兒子班尼迪克。


  班尼迪克此刻閃動的雙眼一動不動的望著訓練場的叔叔,臉上帶著好奇和期待,等女傭們忙碌完之後他就忍不住詢問母親,“我什麽時候可以像培迪叔叔那樣進行騎士訓練?”


  “嗬嗬”艾琳菲兒被孩子奶聲奶氣卻又無比認真的詢問逗笑,她代替昆娜-馬恩回答道:“等你能夠拿得起鐵劍的時候。”


  “我現在就能拿得起!”班尼迪克拽著他的小拳頭,仰著頭很不服氣的為自己爭取。


  “那麽…這個桌子上的的糕點和鐵劍,你選擇什麽?”艾琳菲兒也故意板著一張臉,指著滿桌的早點,又指了指遠處訓練場的武器,“如果你選擇鐵劍,你現在就可以過去與你叔叔一同訓練…”


  班尼迪克聽到艾琳菲兒的話,臉上雀躍著笑容並急著想要要答應下來,但艾琳菲兒又加重語氣搶話道:“但是,今天桌上的糕點你就不能再動一個。”


  班尼迪克聯行興衝衝的表情聽到最後一句話後立刻消失大半,皺著小眉毛看了看訓練場那邊又看看桌上各種誘人的糕點咽了咽口水,一時間沒辦法做出決定。


  “我可以兩樣都要嗎?”班尼迪克有些不好意思的詢問,問過之後又是帶著滿臉的期待看著艾琳菲兒。


  “不可以這麽貪心的哦…”艾琳菲兒笑著搖頭。


  班尼迪克嘟著嘴,嘟囔道:“那為什麽培迪叔叔就可以貪心,他既可以進行騎士訓練,又能吃這些早餐。”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昆娜-馬恩臉色微變低聲訓斥著兒子,並看著艾琳菲兒解釋道:“王後陛下,他的意思是…”


  艾琳菲兒對著昆娜-馬恩擺擺手表示無礙,看著班尼迪克問道:“那你能提劍殺敵嗎?”她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嚴肅,而且下意識的帶上王後的威嚴氣息。


  班尼迪克麵對艾琳菲兒突然嚴肅的目光很不適應,他本能的回避掉這種目光之後,滿腔的委屈填讓他眼淚在眼圈裏打轉,但卻沒有哭出來。


  昆娜-馬恩看著兒子此刻的樣子,揪心的暗自歎息一聲後把手輕輕放在兒子的腦袋上揉了揉,指著桌子上麵滿桌的糕點,說道:“這些大多數都是你喜歡吃的,看著這些東西…你還需要猶豫嗎?”


  昆娜-馬恩希望通過自己的引導,讓兒子放棄剛才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艾琳菲兒對昆娜-馬恩的引導的舉動皺了皺,但她並沒有阻止。


  “那我先吃飽肚子…其實…”班尼迪克斷斷續續的說道:“我還..還拿不起劍。”他此刻的聲音小得幾乎不可聞,而且帶著小孩子的嘟囔,外人根本聽不懂。


  “他說他選擇早點。”昆娜-馬恩為自己‘翻譯’。


  “真是一個誠實的孩子。”艾琳菲兒麵帶笑容看著班尼迪克等不及想要動手抓糕點的樣子,伸出手把奶蛋餅幹送到他的麵前,說道:“如果你不想等培迪叔叔,可以先吃一點,我記你好像說過你最喜歡吃這個。”


  “好!”在美食麵前,班尼迪克直接無數掉母親之前的教誨,也根本看都不看此刻母親對他的暗示。


  “哢嚓”奶蛋餅幹香脆的口感和那迷人的奶香味在班尼迪克口中回蕩的時候,他已經把什麽都忘記了,下意識的想要去拿旁邊泡好的麥片解渴。“啪”他伸出去的手被母親狠狠的拍掉,手背上的疼痛傳來讓他下意識扭過頭看著母親,而他母親此刻也滿是責怪的表情盯著他:“你現在隻能吃王後陛下讓你吃的。”


  “可是…我想喝水。”班尼迪克這一次眼淚沒有忍住,當淚水滴落之際他洪亮的哭聲便已經在涼亭內回蕩。


  “你不應該阻止他,他才三歲不到而已。”培迪的聲音在班尼迪克哭聲響起的同時傳進涼亭。


  昆娜-馬恩渾身一顫,當她下意識的向聲音發出的地方望去之時,剛才還在訓練場上的國王陛下已近在咫尺。


  “陛下,犯錯就應該受罰,我的父親從小就這麽教導的我…”昆娜-馬恩隻得硬著頭皮解釋,旁邊的班尼迪克聽到母親的話,哭聲一下子變得更大,讓她根本沒辦法繼續說接下來的話。


  “老一輩都喜歡這麽教導我們,這讓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培迪聽著耳邊回蕩著比戰場喊殺聲還要洪亮的哭聲,原本嚴肅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種很特別的笑容,“我記得小的時候,我的父親就經常這麽教導我的奧瑪哥哥,奧瑪哥哥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卻是把在一旁的我嚇得不輕。”


  “那是因為奧瑪從小就被賦予責任。”昆娜-馬恩聽到國王提到自己戰死的丈夫,不知為何膽量變得大許多,“班尼迪克也被賦予這樣的職責,他注定會繼承科溫德領的一切,幾百萬山民人的未來都會壓在他的身上,他不能犯錯。”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某種強烈的意願,強調著班尼迪克的責任的同時,也在告訴她的國王,她和他兒子身後後幾百萬山民。同時,更是在告誡她的國王:你眼前的這個孩子是你兄長的兒子!


  同樣的,她這些話也是在強調,她和她的兒子隻會科溫德山民的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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