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弟一路舟車勞頓,想必此刻已經累了,一會朕讓蘇益下去安排午膳。”
“多謝皇上。”
莫懷寧的態度不鹹不淡的,莫懷煜問一句,他就答一句,弄得莫懷煜尷尬無比。
“十四弟何時回來的,不知這兩天在哪裏落腳。”
“七日之前,城郊別院。”
莫懷煜“哎呀”了一聲,“十四弟怎麽能住城郊那種地方呢,朕已經派人收拾好了王府,隻等著十四弟回來,立刻就能……”
“那別院,是母妃生前最喜歡的住所。”
莫懷煜感覺剩下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裏,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莫懷寧的母妃,那個父皇曾經最喜歡的歌姬。
若是拋開這個身份,莫懷寧原本可以成為一個十分優秀的皇子,但正因為這個身份,他才成為了最沒權沒勢,最遭眾人排擠的皇子,他以為他心中會有恨意,卻沒想到,十七年過去了,他心中惦記著的,竟然是這個早逝的母妃。
“明太妃,當真是去得可惜,朕時常也會想起來,那時朕還年輕,讀書時經常聽見明太妃的曲子,真可謂獨一無二,也難怪父皇喜歡。”
莫懷寧沒接話,捏起桌子上的一塊糕點,在鼻子下聞了聞,隨即眉頭蹙了起來,又把糕點放了回去。
“微臣離宮日子太久,已經忘記了宮中點心的味道了,皇上也不必為微臣太過操勞,微臣在大涼國,一個人獨自生活慣了。”
莫懷煜被這突然的轉折打得有點措手不及,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十四弟請便就好,如果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和朕提。”
“多謝皇上,微臣告退。”
莫懷寧起身,衝著莫懷煜的方向彎了彎腰,轉身就走,莫懷煜原本帶著一顆十分殷勤的留莫懷寧吃午飯的心,都被莫懷寧這有一句沒一句的冷漠給弄得沒了熱情,此刻看見莫懷寧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更是像被潑了一盆涼水,從頭到腳透心涼。
等到人已經出了門口了,莫懷煜才想起來,衝著旁邊的蘇益道:“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送人?”
“是!”
然而還沒等蘇益擠出笑容,在他腿剛剛跨過門檻的時候,外麵的兩個人已經腳下生風似的,不一會已經出了門口,蘇益卡在門口不進不出,回頭為難地看了一眼莫懷煜。
莫懷煜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了,好半天才憋出兩個字,“算了……他這趟回來帶著這麽明顯的怨念,朕也不能上趕著倒貼。”
“皇上,您別生氣,軒王他,畢竟在敵國待了十幾年了。”
蘇益有些戰戰兢兢地勸了一句,生怕下一刻皇上一個不開心,就直接開始砸東西什麽的。
意料之外的莫懷煜隻是歎了口氣,“朕當然知道。”
蘇益看見皇上心情不好,在旁邊提著一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麽,過了好一會,莫懷煜突然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對著蘇益交代,“傳朕的命令,軒王還朝,朕心甚慰,賞黃金千兩,白銀萬兩,珍寶……”
莫懷煜說了一半,有些焦躁地看著蘇益,“你說,朕該賞些什麽珍寶?”
“啊?”剛不還說了不倒貼的嗎,皇上,失憶了?
另一邊,莫懷寧坐在一輛十分低調的馬車裏,夜鷹坐在外麵趕車,出了宮門口,聽見裏麵傳來一聲低沉的長歎。
“王爺可是累了?剛剛屬下聽說,皇上已經準備好了王府,現在王爺是否……”
“回城郊。”
“是。”夜鷹答了,便開始心無旁騖地駕車。
良久,裏麵傳來莫懷寧的問話,“夜鷹,闊別十七年,你覺得這皇城中有什麽變化?”
夜鷹猛然想起剛才那個太醫狂野的發型,十分認真地答道:“屬下頭一次覺得,在大涼國也挺好的。”至少那裏的人審美還是正常的。
馬車裏麵的人沒出聲,夜鷹便又自顧自地感歎,“從前在大涼國的時候寄人籬下,受盡了屈辱,後來多虧王爺才擺脫了大涼國王室的操控,雖然得了自由身,但無時無刻不想著自己是水月國的人,無時無刻不盼望著歸來,如今真的回來了,卻發現熟悉的人和事物都已經不在了,總覺得心中,少了點什麽東西。”
“是啊,皇宮裏的糕點也不是十七年前的味道了。”
不過到底是糕點的味道變了,還是人變了呢。
聽到這裏夜鷹的表情輕鬆了些,大著膽子調侃道,“王爺吃慣了大涼國的野獸,回到皇城還是沒改過來口味,積雲山上的獸類現在恐怕都已經聞風喪膽了。”
“近期就不去積雲山了。”
“是。”夜鷹悠哉悠哉地在馬屁股上抽著鞭子,又問了一句,“那王爺打算去哪座山?”
“……”
“屬下聽說往北走五十裏外有一座山,上麵時常有豺狼虎豹出沒,狼麽,雖然王爺不太愛吃,但它們的毛皮很好,可以用來做……”
“夜鷹。”
“啊?王爺怎麽了?”
“這裏是水月國,我們不用再當野人了。”
“……是。”夜鷹拿著鞭子的手一頓。
馬車融入了人流,外麵種種商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奇怪的是,大家的目光在落在夜鷹身上的那一刻,都有著片刻的停頓,隨即十分默契地往後退了退,讓出了一條路。
所以說雖然這條路有些擁擠,但夜鷹沒費什麽力氣就從裏麵穿過來了,一直到喧囂的聲音在後麵越來越小,消失不見,夜鷹還有些奇怪。
“王爺,屬下怎麽覺得皇城中的人怪怪的?”
裏麵的人停頓了一會,有些懶懶地問,“你的劍呢?”
“在這裏。”夜鷹順手把腰間的劍抽了出來,銀白色的劍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寒芒,而夜鷹抓著劍柄,目光還有些茫然。
馬車裏傳來無奈的歎息聲,“都說了我們已經在水月國了,把你凶神惡煞的樣子收一收。”
夜鷹有些委屈,他哪裏凶了,他就是長得有些粗糙。
不過說來也是,兩個人在大涼國生活了十七年,突然回到母國,生活習慣哪裏是那麽容易改變的?
正想著,裏麵的人突然話鋒一轉,問,“那個姑娘,可打聽清楚了?”
夜鷹神色暗了暗,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傷心的事情,“查清楚了,她是當朝丞相丁毓良的女兒丁蔚藍,兩年前嫁與齊王,現在是齊王莫淩風的王妃,隻不過兩個人之間……似乎有很大的嫌隙,那天她被丟到積雲山,也是齊王親手做的。”
“竟然不和至此?”莫懷寧也有些驚訝,隨即沉默了一會,道:“那姑娘與我們相遇也算是有緣,既然如此,夜鷹,我們伸手幫助一下吧。”
“是,王爺。”夜鷹答應下來,雖然不知道王爺到底是何用意,但王爺的決定,必定有他的道理。想起丁蔚藍那張臉,夜鷹有些可惜地道,“那麽好的一個姑娘,原來真的已經嫁人了。”
話音一落,後麵突然傳來“咻”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劃破空氣馬車裏飛了出來,夜鷹下意識地抬手一抓,就把那東西捏在了手裏。
張開手掌一看,上麵靜靜地躺著一錠金子。
“給你三天的時間,去找個地方玩痛快了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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