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製服（三）
沈夢疲憊的趴在地上，胸腔中的空氣逐漸減少，沉重的呼吸聲不斷的加重著，眼前是一片黑暗。
想去小女孩的樣子，沈夢心中的堅定又加深了。
隨著一聲崩塌的巨響，四麵的牆壁都應聲倒下。
沈夢被蓋在了下麵，再沒有了呼吸。
火災在之後的十個多小時內被熄滅了，整個救援過程中死亡兩人。
一名是小女孩的母親張清蘭、一名便是身為消防員的沈夢。
沈夢在死後變成了靈體，氣息很弱，他遊蕩在發生火災的地方，孤零零的蹲在自己被掩蓋的地方。
腦海中是一片空白，他還沒有緩過來，知道有兩個鬼差來到他的麵前時，將他的三魂七魄還給他，他才想起來一切。
到現在為止他的心依舊堅定，他從未後悔過救那個小女孩………
白鬼差“跟我們走。”
沈夢眼眸深邃的看著前方，眼神戀戀不舍“我想再見我的家人一麵。”
白鬼差看向了一旁的黑鬼差，黑鬼差點了下頭，白鬼差就懂了他的意思。
白鬼差“你隻能夠看十分鍾，時間一到，你就必須跟我們走。”
沈夢的臉上露出一抹欣喜和激動“嗯！”
白鬼差帶著沈夢回到了家中，妻子和兒子身穿黑色的衣服，頭上綁著白色的絲帶。
妻子懷中抱著他們一家人的合照，哭泣不止，兒子則是在一旁安慰著自己的母親，沈夢很清晰的能夠看見兒子的眼裏含著淚水，他是強忍住不讓淚水掉下。
兒子這麽小就這樣懂事，沈夢感到很欣慰。
房間的門被敲響，進來的是一對頭發有些花白的夫婦，他們是沈夢的爸爸和媽媽。
“沈夢這孩子是英勇犧牲！我們都應該感到驕傲！大家快把臉上的眼淚擦幹淨，沈夢他肯定不願意看見我們這樣！”說話的人正是沈夢的父親。
老爺子哽咽的說著這番話，一旁的老伴在偷偷的抹著淚水。
大家聽了老爺子的話，哭泣的聲音都變小了，老爺子是家裏情緒最穩定的一個，他在安慰著大家，舒緩著大家的情緒。
在老爺子的調解下，眾人的情緒都得到了較好的釋放。
“忙活了這麽久，我也有些累了，我去睡一覺，人老了就是經不住勞累。”老爺子邊說邊捶著自己的腰部。
老伴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腰不舒服的話，我陪你回房間，我給你揉揉？”
老爺子搖了下頭“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陪陪兒媳。”
她看老爺子態度堅決，便也就算了。
等老爺子一個人回到房間後，她他鎖上了房間的門，老爺子走到櫃子前打開第一層的櫃子，裏麵躺著一個相框，那是他和兒子沈夢一起的照片。
顫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拿起相框，另一隻手輕撫著照片上的年輕小夥，那個常常跟他拌嘴，吵架哦、不聽話的兒子。
老爺子手上的皮膚皺巴巴的，還有些許黃色的斑點，他坐在床上，將相框緊緊的抱在懷中，心中百感交集。
嘴唇微微蠕動，那雙凹陷進去的雙眼此刻猩紅，在燈光下看見眼裏的淚光在閃動。
老爺子偷偷的抹著眼淚，臉上的表情痛苦無比，他怎麽可能不心痛？他怎麽可能想的這麽開？
他現在是家裏唯一的一個男人，如果連他都整日以淚洗麵，那整個家庭就永遠無法從悲傷中走出，所以他需要做出榜樣，帶領著大家走出這個沉重的打擊。
這個過程雖然很漫長，但總比一直哭要好。
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哭不出聲音的，老爺子現在便是如此，他嘴巴大張臉上的皺紋像是老樹的樹皮一樣，眼淚不聽使喚的往下流著。
他哭的傷心欲絕，胸腔裏的空氣都快要不夠了，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在兒子加入消防員的那天起，全家人都下定好了決心，也設想過最壞的打算，當事情真正的來臨時，之前的一切都被全部推翻。
人是講感情的，不是冷血的動物。
懷中冰冷的相框被他捂熱，
老爺子另一隻手狠狠的捶著自己的胸口，“我的兒啊！我怎麽就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呢！”他小聲的說道。
老爺子哭的眼眶都變得紅腫。
這一刻沈夢在也忍不住了，他掙脫開了白鬼差的束縛，衝到了老爺子的麵前，他撲通一聲跪在老爺子的麵前大聲的喊著“爸！我在這裏！我在這裏！爸！”任憑他在怎麽嘶聲力竭的吼，眼前的父親是一點也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更別說看見他了。
他向父親擁抱過去，直接就穿過父親的身體撲空到了床上，他發了瘋似的想要抓住父親的手，可手卻每次都穿透了父親的手，他根本無法觸摸到父親。
他無力的坐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成年人的崩潰在這一刻徹徹底底的發泄了出來，沈夢雙手緊緊的扯著自己的頭發，嘴裏不斷發出陣陣嘶吼的叫聲，他在宣泄著自己心中壓抑的情緒。
他再一次明白了，他和父親他們已經是天人兩相隔………他聽不見他說話，也看不見他。
……可沈夢卻能夠聽見他們的對話，能夠看見他們。
這對沈夢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打擊，看著家人這樣，他實在是於心不忍！
他開始有些迷茫，明明自己早已下定了決心，可心卻在這個時候動搖了，那本來是絕對不可以動搖的！
心中便有了這樣矛盾的執念，他在孟婆的指示下，來到了這裏。
整個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白染凝聽完後臉的沉重無比，明亮的雙眸中竟也染上了幾分複雜之色。
白染凝深邃的看著眼前的沈夢，心中不覺感慨萬分，世人都說他們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們隻是以凡人之軀，做著神該做的事情！他們有血有肉，有真情實感！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舒適圈和朋友！
他們也是人，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每天都有會有消防員在救援行動中喪失生命，每一次出警都有可能再也回不來，大家心裏都清楚，卻還是勇往直前，這是因為什麽？是因為這是他們的職責！是他們肩頭的重擔！
一切都以優先保護人民群眾為首要任務！這是他們的責任和義務！
大家的心中都非常的清楚，他們的覺悟比任何人都深！
良久白染凝才開口“你的事件跟別人不一樣，裏麵存在了兩個死亡的因素。”
沈夢不解的看著白染凝，他有些不明白白染凝的意思“什麽兩個死亡因素？”
白染凝解釋道“如果你在牆壁塔下的瞬間，不去保護她，那麽小女孩就會死，你便能夠活著。”
“簡單來說，你們兩個之間必須有人死，一死一活，天道這樣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的情況特殊，所以天道對你的安排也特殊。”
“沈夢，我必須在提醒你一遍，你如果堅持要繼續下去，時間改變後，死的就是那個你費勁全身力氣，不惜用生命保護下來的孩子！”白染凝凝重的道。
沈夢陷入了沉思，雙眸暗沉，臉色沉重。
白染凝的話像是根針，狠狠的紮進了他的心中，紮到了他的心坎上。
白染凝“沈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麽，我都尊重你，因為那是你自己決定的事情。”
說完白染凝閉上嘴巴，她等待著沈夢開口回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沈夢眉頭緊隨，雙眸緊閉，心中兩種不同的聲音正在呐喊著，兩者在進行著碰撞和較量。
雙方勢均力敵，僵持不下，遲遲不能夠分出個高下。
突然白染凝剛才說的那段話在他腦海中響起，“時間改變後，死的就是那個你費勁全身力氣，不惜用生命保護下來的孩子！”
沈夢的心被觸動到了，他又想起了小女孩母親臨終前對他的囑咐……沈夢的心中五味雜陳………
下一秒緊皺的眉頭舒張開來，神色也放鬆了許多，白染凝知道他想通了，心裏有一方的聲音勝利了，矛盾隨之消失。
白染凝“所以，你的決定是？”
沈夢抬頭眼眸堅定且自信，那雙清澈明亮泛著陽光活力的雙眸，像是他第一天來到消防隊時的眼神。
最開始的初心他找了回來。
沈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想好了，我的決定是放棄。”
白染凝臉上沒有太大的波瀾，因為她相信沈夢最後的選擇一定是放棄。
“在沒有見到我父親哭的時候，我的心未曾動搖，可我父親一哭，我心中壓抑的情緒就爆發了出來。”
“父親平時對我很嚴厲，但他從很小就給我樹立正確的三觀，教我學會做人做事，他就像是我的啟蒙老師。”
“平日裏常常惹他生氣，每次都鬧的不歡而散，導致我跟他的關係變得越來越差。”
“可拌嘴歸拌嘴，我還是很心疼他的。”
“我和父親一樣都是傲嬌的性格，誰也拉不下臉去求和。”
“那天我以靈體的方式回到家中，我看見父親對於我的死亡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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