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星漢（上）
全蛋一腳油門踩到底，不出十分鍾，便已經到了星漢集團。
他抬頭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大樓，想起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畏畏縮縮、懼怕的心情，不禁微微一笑。
現在的他，心態早已完全不一樣。
沒有再懼怕，也沒有再恐懼，而是直麵這眼前的這個龐然大物，內心毫無波瀾。
甚至，還有點想笑。
他感覺自己就是英勇赴義的勇士，帶著必死的決心，去接觸整個東道市最危險的人，去將自己的性命作為賭博，來換取那些他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金錢。
是啊，金錢的確是個好東西，即使是聞著那東西的氣息，就能夠讓他心滿意足，讓他有無限的勇氣。
所以，現在他將要踏入麵前的這龐然大物之中，用性命去偷取一樣能夠換來一生榮華富貴的東西。
全蛋想著，腦海中思緒紊亂。
在他的眼中，摩天大樓像是突然長高了數十倍，遮天蔽日，把白晝變成了黑暗。又突然伸出兩隻粗壯的手臂，張牙舞爪地揮舞著，像是在朝自己示威。
那扇高得沒有邊際的大門，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壯觀的大門，像是電視裏教堂的門口，能夠湧進無數戴罪的靈魂，變成了一張血盆大口，不僅僅要把他整個人，而且是要把他的靈魂吞沒，連骨頭都不會吐。
即使如此，他還是得義無反顧地衝進去，拿到那把通往財富之門的鑰匙。
正當他呆呆地出神，想著的時候，有人敲響了他的車窗。
咚咚咚——
全蛋猛地回過神來，朝窗外看去，是一張殷勤的笑臉。
隻有金錢和權力才能讓人露出這樣的笑臉，惡心。他心中嘀咕著，不禁發出一聲冷笑。
放下車窗，那張笑臉更加的明顯和諂媚了，仿佛是要把這輩子最燦爛的笑容展現出來，一口大白牙，被擠得沒處落腳的眼睛，緊緊眯成一條縫。
全蛋麵無表情，凜若冰霜。
“萬少！”
對方的聲音也極為高昂，帶著一種興奮和激-情，不知是否是假裝出來的，指不定一轉身便擺出一張臭臉，心中再加上一串咒罵。
“嗯。”
“剛才萬總已經通知我了，說您馬上就到。”
“嗯。”
“那萬少先下車吧，我待會兒就帶你到公司轉轉。”
“嗯。”
全蛋全程都不遲不疾，像是不願搭理對方似的，每次隻吐出一個字，正眼也不瞧那張笑臉。他不想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因為他並不知道對方也如他一樣是這種想法，故作高冷才能獲得對方的尊重。
果不其然，他說的話越少，對方越是卑躬屈膝。
那阿諛奉承的態度就像是一條狗在衝著主人搖著尾巴，伸著舌頭極盡討好。
對方巴巴地舔著臉，幫全蛋打開車門，身子彎成九十度，盡顯他的恭敬之情。
全蛋下了車，站在對方的麵前，居高臨下的身子讓他感覺異常的不真實。從來都是自己貓著腰，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接近路人，用飛快地速度和熟練的技巧，將錢包從口袋中掏出來。
永遠都是他處在底層的位置，永遠都是他處在被人看不起的位置。
如果有時被人發現自己行竊，若是膽小的，回頭看一眼自己，自己都會被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逃竄。若是膽大的，必定會抓到自己，暴打一頓，磕頭認錯。
自己是沒有組織的散人，所以沒人會保護自己。
而現在的他今非昔比，成為“萬蔭”有了萬星漢的庇護。這可是東道市最有權勢的人，富裕程度無法用腦子來想象。
他現在有一種不真實的成就感，充盈著全身。
“萬少，這邊走。”對方笑嘻嘻地弓著背，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低著頭隻敢看全蛋的腳尖。
全蛋心中冷笑著，這夥人還真是裝腔作勢，形式主義。
他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朝著怪獸的血盆大口裏走去，視死如歸，不，一定要歸！他還得向楚天要錢，一夜暴富呢。
對方帶著全蛋，一層一層地往上視察。
全蛋像是被萬星漢派來檢查工作似的，背著雙手，不苟言笑，神情嚴肅，一副領導的模樣。
視察期間，他一聲不吭，耳朵裏全是帶路那人嘰嘰喳喳的介紹，那人像是不用呼吸似的，一句接著一句，完全不用換氣，像是念饒舌一樣將公司背景、部門負責人等等有用沒用的信息灌輸進全蛋的腦海中。
全蛋倒是輕鬆，他根本聽不進，左邊耳朵進，右邊耳朵出，腦子裏想的都是怎樣混進萬星漢的辦公室裏。
不時地有人朝著他點頭致意，也不時有人笑容滿麵地走過來想要攀談，也有不少小姑娘捂著嘴偷笑，竊竊私語著什麽，似乎是在討論他。
全蛋感覺自己站在了正中心，被所有人關注，被所有人崇拜，被所有人尊敬。
這樣引人注目的焦點，讓全蛋倍感享受。這是用金錢砸出來的享受是截然不同的，是社會地位的提高，是金錢所買不到的快樂和滿足，巨大的成就感將全蛋撞得頭昏腦花，沾沾自喜。
小姑娘的鶯鶯燕燕，帶著崇拜的低聲議論。男同事帶著崇拜羨慕的目光，一心想和自己攀上關係的靠近。
然而自己卻能夠揮揮手，便帶走所有人的希望和期盼。
“行了，走吧。”全蛋慢條斯理地說道。
眾人的臉色瞬間從興奮到錯愕再到失落，情緒在眾人的臉上一展無餘。全蛋的心中偷笑著，但卻享受著這樣操縱別人情緒的快-感。
“走了嗎？可是我……”
“走。”全蛋冷冷地打斷帶路人的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部門。他也沒搞清楚，自己來的到底是什麽部門，做什麽工作，腦子裏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但他知道的是，自己突然匆忙地離開，肯定會引起這個部門一陣驚濤駭浪。
這些人會猜測，是不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是不是工作的哪個地方出錯了，是不是什麽小細節惹得自己不高興了。
所有人都會處在惶惶不安之中，提心吊膽地度過整個星期，然後才發現，一切都相安無事。
原來這才是生活啊。
“萬少，現在我們要去的是計劃銷售部。”
全蛋卻一抬手，製止了對方的話。
“不必了，我現在沒心情去哪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