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木棍少年
繁華的錦州城街道上,易宸與慕珊青並肩而行,二人手持紫青雙劍,看上去倒像是大戶人家出來遊歷江湖的年輕俠客。
突然前方一片嘈雜聲傳來,一群像是小混混模樣的人正欺負著一名手持木棍的十五六歲少年。
那少年將木棍緊緊抱在懷裡,咬著牙死活不肯出聲,蜷縮在地上受著眾人的拳打腳踢。
路過的人卻都視而不見,打著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易宸將劍懷抱於胸前,饒有興緻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感覺到就在幾個呼吸前那少年分明已經斷氣了,但莫名又有了氣息,就像是死了的人活了過來一樣。
當然也可能是他的錯覺,少年故意閉氣,但不管怎樣終究是引起了他的興趣,同時看到這冷漠的人性,也讓他為當年軒蒼所做的一切深感不值。
路過的人群何其多,在這大庭廣眾的街道上,竟無一人上去阻止。
慕珊青終究是剛剛涉世的女子心性,這幕場景一下引動了她的惻隱之心,感到這個少年如此可憐。
「住手!」
幾個無賴瞬間停了下來,皆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發聲的女子,原本還想上去調戲幾下,但當看到後面漫不經心的易宸以及二人手中的劍,就收起了那股勁,領頭的人對著少年吐了一口唾沫:「今天先放你一馬!呸!」
慕珊青急忙上前將少年扶起,只看那布衣少年目光有些獃滯,然後轉頭看向二人,又恢復了清明,隨即默默抱緊懷中的木棍。
原本有些漫不經心的易宸走近身前問道:「小兄弟,你為何總是抱著手中的木棍?」
那少年不答,有些警惕的看著易宸,彷彿擔心他會搶走那根棍子一樣。
「咕……」
少年的肚子突然響了起來,慕珊青和易宸對視一眼,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剛欲張口。
「在這等著我。」易宸撂下一句話后,飛快的像那群離開的無賴追去。
「嘖,下次一定得嘗嘗他那個便宜娘的滋味,那婀娜的身段兒,挺翹的荷花臀,可惜這次沒碰上。」
領頭的無賴一邊咂吧著嘴,一邊雙眼放光,似乎那雪白挺翹的身段兒就在自己眼前一樣。
「各位,打了人就想這麼走了,是不是太不把我青煞放在眼裡?」
易宸把手搭在那人肩后,牢牢抓住了他,那男子掙脫幾次竟是掙不開,七八人回過頭來不懷好意的看著這黑衫男子。
「什麼青煞,老子剛才是給你們面子,剛好老子的手腳也乏了,不想繼續動手。還真以為怕了你不成,手裡拿個破劍就把自己當大俠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麼樣,不就比老子帥了一點,拳頭有老子的大嗎?」那男子雖然口出狂言,但明顯底氣不足,有些虛張聲勢的意思。
易宸手腕一抖,劍鞘直接頂在那人心口處內力順著震出,直接將領頭男子震的一口血腥味兒竄出,剎那間只見到他劍鞘再次迴轉。
「啪啪」聲不斷,七八個潑皮臉上都多了一個血紅的印子,隨後一鞘砸下頭頂,領頭男子直愣愣的倒在地上,頭上鮮血直流,兩眼渙散。
其他人見狀撒開腳丫子就跑,直接扔下了領頭無賴。
「給你兩個選擇,一個破財免災,至於這二嘛,很簡單,當街殺人當然不成,但把你打個半死不活我覺得還是可以的。」
「我數到三!」
「三!」
躺在地上裝死的男子內心哀嚎:「不按套路出牌,哪有直接數三的。」
只見那人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直接跪在地上抱住易宸的雙腿哭喊道:「大俠,大俠我知錯了,我給錢。」說著便肉疼無比的摘掉腰下的錢袋遞到易宸手中。
這可是他這些天要債的錢,足有幾十兩銀子,已經是普通百姓一年半的收入了。
易宸接過銀子在手裡掂量了幾下,緊接著蹲下身子看向男子,那男子只覺得一陣惡寒,生怕再被敲上一下,再來一次估計真得見閻王去了。
「我問你,為什麼要毆打那個少年,我要聽完整的前因後果。」
「呃……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原來那少年家裡本是錦州城裡的小門小戶,父親是木匠,母親則是給大戶人家做女紅,但是前些年不知什麼原因家裡的男人被征走充了邊軍,家裡一下的條件一下就落了下來。
又過去兩年就從邊關傳來消息,說是少年的父親戰死邊關,屍骨都沒能帶回來,由於又是臨時徵召的雜兵,更是連撫恤金都沒有。
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猶如天塌地陷,後來母親所在的大戶人家又傳出風言風語,說是仗著自己長相漂亮勾搭家族裡的老爺,被主母趕了出去,這更是雪上加霜,連生活都成了難題。
為了生存不得已只能向人借債,如今越欠越多加上利滾利,已經欠下了幾十兩銀子的巨款,要知道在大戶人家做女紅一年不吃不喝也就才不到二十兩銀子。
今天這出就是男子領著一眾小弟來催債的,順帶想威脅小娘子,來個魚水之歡。誰知道沒見到那小子的娘親,倒是被那木棍少年一頓臭罵。
易宸聽完后便返身向慕珊青走去,看到還有另外一名身穿布衣的女子和她交談著,那布衣上面已經打了無數補丁,一看就是穿了有些年頭了,反觀少年身上倒是沒有這些,不得不讓人感嘆,母親把最好的都給了孩子。
那女子因為生活的磨難顯得面容有些枯黃,頭髮也有些許凌亂,不過三十齣頭的年齡,從五官姿容和身材來看,說是長相過人倒也不過分,若是收拾一番恐怕也是一個美嬌娘,他倒是有些相信那名無賴所說的女子勾引老爺的故事,不過事實到底如何,恐怕其中還有曲折。
易宸對慕珊青打了個招呼,丟了丟手中的錢袋示意。
「聶荒,今天姐姐和大哥哥請你吃大餐怎麼樣?」
那名叫聶荒的少年看了看他的母親,那女子倒是有些受寵若驚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剛才出城去采了點野菜,一會兒回去煲湯已經夠我跟孩子吃,在此謝過二位恩人了。」
「不用客氣,反正我們這錢也是從剛才那無賴手中搶的,不心疼,花的是那惡人的錢,小娘也不必急著拒絕,看你們這樣子應該很久沒吃頓好的了,剛好我們二人初來乍到,也請嫂子給我們帶路才好。」易宸笑著說道。
那女子小嘴微張,彷彿有些驚訝,隨後看著少年目光里閃爍著一種叫做渴望的東西,她不禁有些心疼道:「那好吧,恩公請隨我來,我自小便在錦州長大,一些實惠的酒樓還是知道些的。」
半個時辰后就出現這樣一幕。
錦州某處酒樓,四人圍成一圈,三個大人看著一個少年在那狼吞虎咽的吃著一隻燒雞。
小娘則是有些拘謹,也或許是性格使然,只肯小口小口的吃著。
少年見狀撕下一塊雞腿拿到女子面前:「娘,吃雞腿。」
那女子見狀,溫柔的摸了摸少年的頭說道:「娘不怎麼餓,你慢些吃,別噎著了。」隨後那女子鼻子一酸,眼淚瀰漫在眼眶中,卻遲遲不敢落下。
「讓二位恩公見笑了,這孩子從小沒了爹,日子不好過,所以……」
「不打緊的,我們本就是順路來到錦州,既然遇到了就是緣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也是我們行走江湖的俠客應該做的。」慕珊青的手悄悄碰了一下易宸柔聲道。
易宸本在默默吃著東西,只是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少年的身體,慕珊青說完后急忙跟著點了點頭。
「小兄弟,你手中這根木棍有什麼特別的嗎,為什麼吃飯都要用腿夾著?」
「是這樣的,那根棍子是他父親給留下的唯一的東西,自從夫君去世后,他就把這根棍子當成了思念亡夫的寄託。」小娘孫絮急忙說道。
那少年吃完之後抬起頭來,胡亂的在身上抹了抹油膩,雙手握住木棍堅定說道:「從父親去世那天起,我就每天揮棍三千下。我的願望就是參軍,我要做將軍,我要用這根棍子去戰場上殺莽蠻子,我要為父親報仇!」
「每天揮棍三千下,那剛才還被打那麼慘?」易宸有些不理解般的問道。
「母親不讓我與人動手,怕我惹出禍端……」
「那你今天要是被打死了怎麼辦?」
少年突然愣在那裡,孫絮也是一臉愧疚,彷彿不知如何開口。
「那為兄教你,以後你的棍子就專打不長眼的人、專打欺負你的人、專打該打的惡人,遇事不決,問問手中棍。」易宸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用一副教育的口吻說道。
少年聶荒獃獃的看著易宸,然後看向手裡的棍子。
「好,遇事不決,可問棍子!」
易宸將手裡的錢袋直接交予孫絮說道:「你別急著拒絕,這裡面是我剛才搶的那惡人的錢,數了一下也有個幾十兩,剛好能解你的燃眉之急,反正不是我們的東西也不心疼,我從他那裡也聽說了一些關於嫂嫂的流言風語,但一番簡單的接觸我認為那故事不屬實。這錢財你留著,把欠的外債還清,以後找個活計好好生活。」
看著已經離去的青年與女子,小娘孫絮滿目複雜的帶著兒子對著他們的背影輕輕磕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