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七章 歷史是即時戰略

  據說，1840年維多利亞女王大婚時，穿了件用雪白的中國錦緞縫製的婚禮禮服，並配有頭紗。驚艷全場。

  於是西方才有了婚紗這東西，並一直流行到21世紀，經久不衰。

  蕾歐娜結婚時，也是白色婚紗。可惜與她妹妹的相比，就遜色許多了。

  不過蕾歐娜毫不在意，因為這婚紗是她設計製作的，看見妹妹穿著，她只會高興。

  晚上回家，她立刻開始抱怨那個馬里奧完全配不上她妹妹，看上去皮囊還不錯，可一開口就露餡了，緊張，語無倫次。我妹妹怎麼會喜歡這麼一個人？

  湯姆笑道：「他畢竟才18歲。沒經歷過多少事情，鍛煉幾年就會成熟的。」

  蕾歐娜拐著湯姆的胳膊：「你也18歲，怎麼就這麼……成熟？」

  湯姆哈哈大笑：「因為我成熟是天生的。」

  蕾歐娜道：「馬里奧在政府里現在只是個無名小卒，連個公務員都不是。怎麼養得起我妹妹？」

  湯姆翻了翻堪薩斯城報，隨口道：「你妹妹的嫁妝那麼多，放心吧。再說，這不是已經結婚了么？你等著好了，很快他就能轉正成公務員，然後當個小主管。」

  蕾歐娜：「你是說我父親會刻意提拔他？」

  湯姆道：「哪裡需要你父親出面？政府里的那些官員肯定會這麼做。」

  「這是想巴結我父親么？」

  湯姆道：「不然呢？不過也許是在討好馬里奧。」

  蕾歐娜：「瓦特？」

  湯姆笑道：「開拓團總指揮的女婿，當然值得這麼做。」

  第二天一早，湯姆坐在小餐廳吃早飯。一個女傭前來稟報：「先生，瑞恩.瓦倫堡先生求見。」

  湯姆：「……讓這傢伙在我書房裡等著。」

  蕾歐娜笑道：「他可來的夠早的。」

  湯姆道：「他是來借錢的，當然比較積極。不過我覺得不如參股，你看呢？」

  蕾歐娜奇道：「參股？參什麼股？」

  湯姆放下餐具：「他打算開個銀行，還想涉足保險業。」

  蕾歐娜道：「他不是搞鋼鐵的么？」

  湯姆道：「我也不懂鋼鐵，不一樣搞鋼鐵廠。反正錢不多，看看他能搞成什麼樣。」

  19世紀開個銀行要多少錢？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幾百美元的都有，因為根本沒人管。然後就出現了攜款潛逃之類的橋段。

  最後的結果是，銀行業比任何行業都要重視信用，不是針對客戶的，而是針對銀行本身的。一個被認為沒有信用的銀行，是騙不到錢的。

  據說，沒有銀行的時代，商人們為了金子的安全，往往選擇把金子存進國王的鑄幣廠。

  然後問題來了，因為國王會「挪用公款」。1638年，查理一世與蘇格蘭戰爭時，就這麼幹了。

  這讓金主們覺得自己的錢不再安全，於是他們把錢存放在金匠那裡，金匠開出憑證以作證明。後來大家都懂的，開始出現用黃金憑證交易付款的情況。

  於是金匠們抵不住誘惑，開始製作假憑證，並用它來支付。神奇的事發生了，只要所有客戶不是同時來提取黃金，假的，就是真的。

  後來，這個偽造詐騙手段被稱為「準備金制度」，並且非常非常合法。

  所以，銀行業的誕生，就是建立在詐騙的基礎上的。這個行業，天生就是騙子們的老窩。

  湯姆不懂這些，不過他知道銀行業還是很有錢途的。所以他並不介意出點錢給讓瑞恩在芝加哥搞一個。

  不過，瑞恩還有一個問題。他的鋼鐵廠開始出現了工人鬧事的情況。超長工作時間，超高勞動強度是這時血汗工廠的普遍狀態。那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他又提出想參觀一下克魯格的鋼鐵廠。說白了，想取經。

  湯姆冷著臉：「外人禁止參觀。」

  瑞恩陪著笑臉：「哦，湯姆！過些天我們就要舉行婚禮了，怎麼能說是外人呢？」

  湯姆嘿嘿一笑：「等你跟我堂妹正式結婚後再說，我的工廠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看的。」

  瑞恩奇道：「如果我收買一個工人，甚至收買一個經理，只為了解下情況，應該不是很難吧？」

  「他們並不見得了解內情，就算知道，我猜你也無法模仿。並且，他們對你來說可能還很危險。」

  「瓦特？」

  湯姆笑了笑：「收下你的錢后，他們可能還會用你的人頭來我這換賞金。」

  「……瓦特！」

  湯姆無奈道：「如今探子越來越多，幹什麼的都有。我們只能這麼辦。我甚至還準備實行一種通行證制度。」

  瑞恩：「……」

  湯姆道：「你沒發現如今美國南北矛盾越來越嚴重么？我猜你最好把精力放在鋼鐵上面。」

  瑞恩：「你說的那個戰爭即將要爆發了？」

  湯姆聳聳肩：「我猜就在這兩年，下一任總統選舉出來后。如果你發現有的州開始脫離美國，不用懷疑，戰爭很快就會來臨。」

  瑞恩：「……各州脫離聯邦，難道不是他們的自由么？」

  湯姆笑了笑：「你信么？」

  瑞恩笑了笑：「按照美國憲法第十修正案~憲法未授予合眾國、也未禁止各州行使的權力，由各州各自保留，或由人民保留~。我的一些經理認為，脫離很可能會出現，但爆發戰爭的可能性不大。」

  湯姆皺眉：「你為何會相信這種事情上他們會按照憲法行事？我猜你應該見識過見過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我一直認為，這個時代，遵紀守法的人都在啃泥巴。」

  瑞恩張了張嘴，沒吭聲。實際上，他也並不是什麼善茬，手下已經養了近一百個打手。專門用來處理各種「亂子」。他不得不承認，湯姆說的有道理。

  瑞恩理了理頭緒，說道：「南方人口太少，市場其實並不大，北方沒有理由發動戰爭，經濟上極不划算。南方更沒有，他們只想降低關稅，然後賣棉花。」

  湯姆：「那些黑奴呢，不也是市場和勞動力么？北方一直缺人。」

  瑞恩驚奇道：「黑奴？別逗了，他們身無分文，能買得起啥？再說了，現在除了那些廢奴主義者，沒有任何一方拿他們說事。北方缺人？這太滑稽了，北方只會繼續去歐洲忽悠移民，相反，如果真的廢奴了，北方也不會雇傭他們。」

  瑞恩嘲笑道：「你不會以為把一個黑鬼往機器旁邊一放，他就能幹活吧？工人就這麼不值錢？」

  湯姆沉默了，腦子極速運轉之下，他發現，自己又被洗腦了。

  南北戰爭起因確實跟經濟有關，但不斷有南方州脫離聯邦后，政治因素地緣因素戰略因素就佔據了壓倒性的地位。

  如果北方不儘快發動戰爭收復南方，北方在大西洋沿岸將只有一小段海岸線。

  北方是加拿大，英國的地盤。向西橫穿美洲？別逗了。

  這個時代，大英帝國皇家海軍如日中天。僅憑封鎖這一段海岸線，就能掐死美國。

  問題來了，英國為何不干涉？無他，政治正確。

  這個時代，英國才是「燈塔」。

  19世紀初，英國海軍縱橫地中海。打爛了北非沿岸的海盜源頭。逼迫包括奧斯曼帝國在內的所有白奴地區廢除奴隸制。

  剿滅海盜，廢除奴隸制，解放百萬白奴。這無疑是莫大的歷史功績。

  奇怪的是，現代人對這一段歷史知之甚少。大概只有歷史專業的人才知道有這麼一段。

  所以，英國是真的不喜歡奴隸制，資本需要的是自由流動的人口。

  英國對南方的態度也是很矛盾的，當時的英國首相有句話很有名~「我不喜歡南方，但我們需要棉花。」

  在政治正確與利益的糾葛下，英國議會最後的選擇是不下場。

  但美國北方就不會這麼想了。

  把命運寄希望於他國的猶豫上，是極不負責任的。

  被切斷移民來源，被切斷貿易通道，被困死在美洲的恐懼促使北方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發動戰爭收復南方。

  事實證明，後來英國人還是出手了。因為他們發現，沒棉花了。

  歷史不是回合制遊戲，它總是處於不斷變化中，一種看似正確的原因，並不能貫穿歷史事件的始終。

  就像打到一半才冒出來的那個解放黑奴宣言。

  歷史也不是雙縫干涉試驗，可以用結果影響原因。進而認為戰爭是為了解放黑奴，這太滑稽了。

  不斷變化，即時戰略才是歷史的準確描繪。

  僅憑文人和哲學家，是無法正確認識歷史的。

  瑞恩：「湯姆！湯姆？你怎麼了？」

  湯姆道：「嗯？嗯……走神了。」

  瑞恩挑挑眉：「是不是被我的睿智折服了？」

  湯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