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黑皮的社會實驗

  自人類有史以來，所有戰爭的最核心原因，都是經濟，沒有例外。

  從來就不存在什麼意識形態戰爭。

  有人認為：自從張居正一條鞭法正式採用白銀做為中國貨幣后，歐洲延綿幾百年的戰爭和殖民地戰爭都是為了白銀。並且極速推動了大航海時代。可稱之為白銀戰爭。

  19世紀末國際金本位確立后，更是直接導致兩次世界大戰。

  那種認為戰爭是「壞人」發動的宣傳與思維，其實非常小兒科，偏偏不少人就是信這個。

  大家其實都是為了小錢錢，其他的一切，某種程度上都是煙幕彈。

  人類進入資本主義時代后，社會形態更複雜，鬥爭更激烈，手段也更隱蔽。

  湯姆就算不太清楚這些，也很明白，想要開拓團上下團結一心進而所向披靡，這利益首先就必須一致。要讓普通人認同開拓團，並這個體系中獲益。

  為此他不惜在幾乎所有產業里都摻了一腳，無論是參股還是放貸，都是要真金白銀的。還搞工人待遇，甚至掏錢讓他們學習。

  一大波沒有學歷但知識豐富的工人，才是他未來計劃的主力軍。

  想要達到這些個目的，最基礎的條件其實還是武力。

  沒有絕對武力保障的債主，只會被「老賴」們撕得粉碎。

  想讓一屁股債的人去乖乖幹活，你的拳頭首先得比他大。

  但是現在事情有些大條。

  湯姆立刻意識到，開拓團其實和英法一樣，經濟上對南方的依賴過大。只不過一個主要是棉花，一個是主要是市場。

  沒錯，就是市場，資本最喜歡的東西。為了市場，資本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歐洲只是棉花一項產業而已，而開拓團就太全面了。幾乎所有的輕工業產品在南方的市場都有不小的利益存在。雖然並不能壟斷市場，但相對於開拓團的產能，比例也太大了點。

  南方棉花用船運到歐洲各國后，回程時再帶上歐洲的各種輕工商品。原本在湯姆看來，是相當經濟的模式，開拓團應該很難跟歐洲競爭。然而他忘了，再低的關稅，它也是關稅。而開拓團的商品在美國內流通，當然是沒有關稅這玩意的。而且通過鐵路到堪薩斯轉水路。運輸成本已經低到極限。

  實際上，比湯姆想的還要低。有的經理和商隊首領相當能幹，利用船不走空原則，往往能利用船運公司的來往船隻空餘艙位「順帶」，在巴吞魯日等沿河港口，他們建立了一些貨場，專門用來轉運和倉儲，最終賣出去。

  有人會問，怎麼可能沒有貿易壁壘？

  這就對了，資本主義早期的無序階段，沒有貿易壁壘這種東西。別忘了亞當斯密鼓吹的自由貿易。歐洲是真正的封建制度「進化」到資本主義。現代意義上的歐洲國家，幾乎都是這一兩百年剛剛形成的。

  比如德國，就是19世紀才出現。之前都是幾個村子大小的小邦。

  實際上，北方不遺餘力的，就是要搞貿易壁壘。英國人在所謂「自由貿易」里大發其財，當然想要阻止。南北戰爭讓資本世界認識到了關稅的極端重要性，並且沒過多少年就用在了滿清身上。

  19世紀最重要的兩件歷史性大事件是滿清的衰落與美國崛起。然而對比國際金融資本的崛起，這兩件其實並不算什麼。

  甚至直到現代，很多地球人甚至國家都還沒意識到它的存在。

  如果像歷史上一樣，坐等北方摧毀南方種植園經濟，最終的結果極可能是開拓團的經濟也將一蹶不振。

  到時候，目前的利潤水平必定難以維持，收入下降，工廠倒閉，工人失業將接踵而至。

  沃日，難道我還得站到南方一邊？幫著奴隸主們打垮北方？

  不不不，這不對，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湯姆對於社會制度變遷的認知深信不疑。相信國家是階級社會的產物，是階級統治的工具，是理想的資本機器。因為這是馬克思總結出來的。

  不過，這是觀察歐洲得出來的結論。實際上並不能放之四海而皆準。比如中國。

  但是湯姆這時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所以，雖然北方普通人其實更慘，他依舊選擇先消滅奴隸制。

  如果會被資本反過來控制，那湯姆就不是湯姆了。就像馬西奧說的，只有信念才能讓人達到這種狀態。

  湯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薩莉有些傻眼，她還沒見過少爺會這樣。

  湯姆忽然到：「為何沒有對北方的數據和報告？」

  薩莉：「是這樣的先生，一些農業州還好，但有的州會給我們設置障礙，當地的競爭也跟激烈，加上運輸費用以及歐洲的傾銷，在北方我們反而沒有價格優勢。所以銷售平平，佔據的比例不大。」

  這個其實非常符合邏輯。歐洲賣給南方的商品價格，都比北方更貴。不過這就不多說了，懂的都懂。

  「障礙？」湯姆點點頭，北方已經快活不下去了，不擇手段很正常。

  額……這難道是～治不了洋人還治不了你～的美國版？

  腳步聲傳來，一個聲音道：「少爺，飯桶回來了。」

  湯姆立刻說道：「快讓他進來。」

  隨即杜克的聲音傳來：「別在叫我飯桶了啊，小心我翻臉……少爺，我回來了。」

  湯姆：「……快進來！」

  「南方的事情怎麼樣了？」

  一個女傭給他端來一杯調飲，金髮小子接過就噸噸噸一口喝光：「一切順利！……謝謝」

  一切順利？總算有個好消息了。

  湯姆笑道：「再給他來一杯。」

  杜克打開背包，取出一份文件：「……這是我在回來路上寫的報告。」

  湯姆笑道：「可以可以，已經學會提前寫報告了。撒拇爾呢？告訴我，你們最後用的是什麼方法？」

  杜克：「他還在德州，那些黑人……需要他留下，估計還要等一兩個月。」

  湯姆：「……？你等會，那些黑奴有什麼問題？」

  「額……是這樣的，撒姆爾最後的選擇是，發動黑奴和監工暴動。」杜克面色有些古怪，「並且讓他們自己管理自己。」

  湯姆差點蹦起來：「你們在德州搞暴動？」

  薩莉也吃驚道：「監工和黑奴一起暴動？這怎麼可能？」

  杜克：「……撒姆爾承諾他們永久土地使用權，並且把那些奴隸主的錢分給了他們一部分，足夠他們置辦一切農具，修一個遮風擋雨的小屋，過上不錯的小日子。還有，撒姆爾聲稱……他們的一切財富，將由少爺您保護。」

  湯姆氣笑了：「我保護？他們最多是佃戶吧？怎麼還整了個土地使用權？」

  「……撒姆爾是這麼說的～沒有區別。」

  薩莉：「……瓦特？」

  杜克又重複了一遍：「他說……佃戶租賃土地與土地使用權，除一個是開拓團一個是克魯格的名頭不同，本質上並沒有區別。」

  湯姆：「……所以，他其實什麼錢都沒花？反而賺了不少？」

  杜克謙虛道：「一開始我們還是放了幾槍的，然後就沒我們的事了。」

  湯姆有些無語，用武力挾裹黑奴和監工造反？然後給了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甜頭？

  尼瑪，這黑皮是一心想要在種植園裡搞他以前的實驗啊！

  湯姆見多識廣，立刻就發現了了問題：「我猜那些人……無論是白人還是黑人，並不想再繼續沒日沒夜的勞作在土地上，他們說不定想來開拓團。」

  杜克：「……少爺您說的沒錯，撒姆爾沒回來，就是想讓他們繼續乖乖種地。」

  湯姆：「哼……典型的想當然！我看他怎麼解決。」

  歷史上就是如此。奴隸主們在戰爭失敗后，黑奴們寧可身無分文奔向自由，也不願再去土裡刨食。

  奴隸主們限於形勢，不得不想辦法把他們變成僱農佃農，甚至一切農具都免費提供。然而沒鳥用。大部分黑人都跑了。

  之後，大規模的拋荒開始了，於是南方州直到現代，多數都是美國窮困州。

  封建社會的生產力高於奴隸制的根本原因就是勞動積極性。沒有積極性，你就是共產主義也沒用。

  湯姆：「所以……這土地在德州的法律上怎麼就屬於我了呢？德州人又如何看待黑皮搞出來的「暴動」呢？」

  「還有杜克，……你猜猜，德州會不會派軍隊消滅撒姆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