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他們似乎把我看扁了
湯姆在地圖前來回渡步，久久不語。薩莉見自家老爺神不思屬，於是想悄悄的退出去。
湯姆忽然道：「如果撒姆爾的報告到了，第一時間交給我。」
薩莉低眉順眼：「是。」
「還有，安排一下，我要去農機廠視察。」
薩莉：「……是。」
這種突擊視察雖然不多，但從結果來說通常是好事，不過也可能有人會倒霉透頂，被開除並不罕見，被送進監獄甚至礦坑的都有。
所以接到通知的經理也好，負責人也好，甚至股東也好。往往頭一天連覺都睡不好，苦思冥想是不是工作上還有紕漏。會不會被這個資本暴君抓住小辮子？
人人都知道小克魯格耳聰目明。不過，如果說到時效性，喬治其實更厲害。
他建立的，是成本更高的情報網和傳遞系統。如何傳遞？類似中國的驛馬驛站，搞不好能跑死馬的那種。
這個時代，各國之間間諜來來往往比例非常高。基本上任何一個西方國家的官員，使節，傳教士，商人，甚至學者，作家之類都可能是間諜。
比如門捷列夫就是。對，大家都要背的元素周期表就是他搞出來的。他是為俄國獲取法國無煙火藥配方的最大功臣。
滑稽的是，可能只有中國人天真的先相信他們不是，而不是相反。甚至還讓外國人擔任自己的官員，包括皇帝的老師。
想想看，耶穌會是何時打入中國的。
所以，除了獲取美國各地的情報，反間諜工作在開拓團其實也相當繁重。
再想想看，開拓團如今有多少領先世界的東西。
當然，也有一些不知名的小人物，還會寫字的這種，試圖混進工廠或者別的什麼地方。早幾年可能還能成功，現在基本已經是妄想。極大概率會被送去當個「礦工」。
喬治和湯姆如今只使用本地人。如果一個外來移民不拖家帶口，身家性命都和開拓團捆綁在一起。根本不會被重用。
迭戈如果沒老婆孩子，根本不可能當上議員。布蘭德同樣如此，這傢伙很聰明，早早的就撬了湯姆家酒館的「牆角」，娶了當時摩根堡最美的女人之一，以至於後來經常覺得自己「陞官太快」。格蘭特全家搬遷，欠了一屁股債也要買大房子，才有了如魚得水。
謝爾曼甚至為了有個像樣的小莊園安頓家人，不惜跟格蘭特杠上了。公開表示，他有的，我也要有。房子只會比他更大，那怕只多一個平方。
喬治很懂，這就是表忠心啊。隨時準備跑路的人可不會有這種心思。格調也比那些只會動嘴的蠢才們不知高了多少層。
西方有人認為，近代歐美，相當於中國的春秋戰國時代。
湯姆認為。這種環境下，人類的鬥爭智慧才能得到足夠的鍛煉與進步，這是西方最終異軍突起領先世界的重要原因之一。
湯姆的疑心很重，他從來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但是現在，德州人丟過來一個大大的餡餅。
喬治打量著自己的女婿：「……你只是覺得可能有問題？」
湯姆奇道：「這難道不可疑么？」
喬治眼神狡黠：「這特么一看就有問題，哪來的可疑？」
湯姆：「……」
喬治看上去心情愉快：「來人。」
西裝男很快就進來了，畢恭畢敬：「指揮大人有何吩咐？」
「你幫我算算，1萬平方公里土地起碼要多少錢？」
西裝男表情不變，沉默了幾秒后說道：「按照1美元一英畝荒地的價格，大約247萬美元。」
湯姆覺得，老丈人愛好有些清奇。
喬治：「……這麼多？讓他們了解一下，德州人都在想些什麼？為何會有送1萬平方公里土地這種狗屁不通事情。」
美國這個時期的德州土地價格是有些記載的。還記得山姆·休斯敦么？1832年，他用375美元就買到了4428英畝土地，之後又陸續購買了上萬公頃。1835年，為了籌集軍費他賣出4000英畝得到2500美元。這個錢購買軍火用於武裝一支小部隊，顯然是真金白銀。注意，這個價格只用了三年。
不過這時德州還不是美國領土。
1785年，美國國會曾通過土地法令，規定新開闢土地的價格不得低於每英畝1美元。
所謂國會，其實是各州共識。
所以，你看出來了么？德州加入美國前後，幾年內土地價格連續翻幾翻。這就是為何德州最終加入美國的深層理由之一。這對於地主的誘惑無疑是極大的。當然，作者君對於美國這個時代法律的執行程度表示懷疑的。
不過，有利於統治階層利益的法律一定會得到徹底執行。這是鐵律。
問題來了，山姆休斯敦是運氣好么？請記住，上萬公頃土地，3萬多英畝。沒有數量驚人的奴隸是無法開墾的。鑒於當時奴隸的價格。顯然，他只是購地投機而已。問題是，誰給了他投機的底氣？
記得囤積糧食的洛克菲勒么？
德州權利階層對於土地與金錢的認識，一定相當深刻。
西裝男立刻就出去了。
喬治：「你覺得他們是什麼目的？」
湯姆：「我猜他們可能已經知道我們軍事佔領德州的計劃。」
喬治：「……」
湯姆：「而且他們已經放棄抵抗的打算，準備逆來順受。」
喬治一臉懵逼：「……瓦特？」
湯姆：「他們現在一門心思的只想保住自己的財產。」
「財產？那些奴隸？這不可能……！」喬治的表情如同看見了狗屎。
湯姆笑道：「想要驗證這一點很簡單，岳父您只要等幾天看看，說不定會有德州的信使。」
喬治：「……信使？」
「給你一份地契什麼的，嗯，一萬平方公里。」
喬治：「……」
「……或許他們只是想讓你把鐵路修完吧？」
「也許吧，不過，如果鐵路停工，損失最大的其實只有我。他們即使沒有鐵路，也很富裕。並且，送出這麼多土地，絕對不是一兩個人或者一部分人就能辦到的。」
「他們一定有個全員認同的共識。」
「你等會……讓我想想。」
喬治來回走了兩步，摸出根煙遞給湯姆，緩緩道：「……奴隸主們最喜歡購買奴隸……還有土地……但奴隸價格如今非常昂貴……比較而言，土地價同白菜……」
喬治冷笑一聲：「所以……一切都是因為我們的土地是公有制？並且是有上限的？」
湯姆則拉著火柴，笑道：「沒錯，如果我們在德州都擁有大量的土地，也許他們認為，這對他們將是有利的。」
喬治默默的抽了兩口，想明白了后，眼神有些不善：「……我覺得他們似乎把我給看扁了。」
湯姆：「目前還有一個大問題是，我們的經濟跟南方聯繫太過緊密。我的會計們提交了一份報告。如果南方被徹底摧毀，開拓團經濟將一蹶不振。」
喬治驚奇道：「……什麼意思？」
湯姆：「我們的產品，有近35%是被南方的奴隸主們消化了，並且預計明年會翻倍。」
喬治瞪眼：「……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湯姆：「……」
「……你說的報告呢？給我看看。」
摩根堡南門外，馬丁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看著街上來往的行人。
偵探所在就在前方不遠，馬丁看了看手錶。時間快到了。於是他又逗著一根，然後扔掉煙頭。
火車站附近總是會熱鬧些，當然也會有茶水攤。
馬丁摸出一個美分丟了過去。銅幣很新，在陽光下翻滾閃爍著，然後掉進一個小小的木桶。
「請給我來一杯。」
茶水攤老闆抬頭看了看，重新從水壺裡倒了一杯：「小心，馬丁先生，可能有點燙。」
馬丁和善的沖他微笑一下，端起杯子吹了吹。
一隊戴著紅袖章的警察排著隊就走了過來，步伐很快。街上開始變得寂靜，只有一些馬匹偶爾的嘶鳴和響鼻，不遠處的火車站裡，火車蒸汽轟鳴聲響中，有火車正在出站。
警察中有人大喝：「衝過去。」
街上靜止的人群里，突然有人撒腿狂奔，慘呼：「快跑，你們快跑啊啊……」
茶水攤老闆一把掀起案板飛向馬丁，茶水杯登時紛紛掉落。
可惜杯子還沒落地，馬丁已經一槍就打了出去，子彈擊穿飛濺的茶水和案板，茶水攤老闆登時右手中彈，但馬丁打出來的可不止一發。隨著案板掉落在地，茶水攤老闆四肢紛紛中彈。
他直到躺下也沒能抓住槍柄。
偵探所周圍很快就響起槍聲，又很快就停下了。
茶水攤老闆躺在地上氣喘吁吁：「……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馬丁左右看了看，說道：「安心擺個茶水攤不好么？起碼賺的不少。」
「是的……你說的……沒錯……」
馬丁收起這支轉輪，又換了一把在手。
痛覺開始起作用了，茶水攤老闆顯然已經痛入骨髓：「如果……可以重新來過……該多好。」
有人跑了過來，遠遠的叫道：「教練，您沒事吧？」
馬丁：「其實……你們想重新來過，也不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您就別騙我了。我就算不死，也是個廢人！」
馬丁笑了笑：「我說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