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狂流之夜 第三十二章 燭天之址（三）
“根據總部指示，這次任務的目的和以往一樣，主要是勘察深淵下麵的地形以及構造，記錄任何與神有關的蹤跡，盡量不要與神靠得太近。”黛拉弗遲緩一下繼續說，“如果有幸與神相見，總部能做的隻有……願諸位平安歸來。”
帳篷內，黛拉弗柱杖而立，麵向楚子陽他們做此次任務的目的簡述及各種應對突發狀況的策略。
唐浩宇站的挺拔，認真聽著麵前老人的講話，目光卻是注視著老人後方的海上地圖。
他不認識黛拉弗和李捷克，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兩個老人，初次見麵時，如果黛拉弗和李捷克脫去這身服裝，他會覺得他們都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人，可這兩位老人偏偏在第一次見麵時，穿著一身褪了歲月的軍裝，於是給唐浩宇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們普通的外表下有著他不知道但很濃烈的剛毅氣質。
不是昂熱那樣的風流倜儻，風度翩翩，仿佛在這兩位身上隻剩下堅毅和認真，容不下他們一絲一毫的風流和狂熱。
“所以，我們不知道會長為什麽會肯定這次任務一定會成功，但是，我們都知道他是一個熱衷於神的瘋子，見過他弑神模樣的人都知道，他總有著不得不讓人想要跟著他拚命的魅力，那才是作為領導人該有的魅力，而不是像我們，隻能在這裏講些無關緊要的話。”黛拉弗緩聲說。
楚子陽他們沒有說話，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年邁英雄的一句自嘲和謙虛。
“既然會長都這樣說，我們也隻能相信他的判斷。”黛拉弗瞳孔略張，遲疑說，“盡管他曾經判斷失誤過一次。”
唐浩宇沒有注意到黛拉弗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看著他。
“但是有一點，我們和會長持相反意見，同樣，這次任務我和捷克李是主要負責人，所以我們希望你們能夠聽取我們的這個命令，這個命令就是……如果真的與神碰麵了，跑吧，使勁地跑，向反方向不留餘力地跑，不要回頭。”黛拉弗的目光低沉，近乎無聲地說下這些話。
唐浩宇倒是心裏猛地揪了一下，不久前還定位成堅毅的老人竟在最後這樣無力地說下這些話。
“是！聽從老師命令！”
一聲鏗鏘有力的回複擊破了海風衝擊帳篷的焦躁聲音，唐浩宇被這突然襲來的回答嚇住了神，緊而暗自囧相，他沒跟上師兄師姐他們的節奏，剛剛就他沒來得及回答，反應過來時，一個‘是’字剛到嗓子眼，他們就到了‘命令’。
黛拉弗也被這聲回答怔住了神，拄著拐杖的雙手開始顫抖，恍惚間一個個活潑，生氣的麵孔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這樣一聲回答他也曾聽到過，隻是後來說這些話的人都沒有回來。
黛拉弗的眼睛酸澀，一個從死神那裏回來後從未流過淚的老人，迷迷糊糊間過了幾十年，如今在看到自己又親手將這些孩子遞給死神的時候，愧疚，不甘重新抨擊著老人枯萎的心髒。
“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你們，我知道你們是離人有史以來最出色也最有潛力的一代，但是……”黛拉弗哽咽了一下，一旁的李捷克扶著他的老友，就像當初拚命將他從死神懷裏拉回來一樣。
“好吧，可能人老了就變得太固執了，也許真的是我害怕了，我應該毫無保留地相信我們的後輩。”黛拉弗再次挺直了身子，回歸那個堅定不移的青年，“畢竟，時代已經變了，屬於我們這些老人的時代早已埋沒，屬於你們的時代才剛剛來臨，而且，誰能保證那些神也能夠與時俱進呢？”
黛拉弗以最後一句玩笑結束講話。
“孩子們，溫流離人會所期待你們的回歸，放手不留餘力地去做吧！”李捷克奮聲高漲笑著說道，“或許，神的終結就在今天也不一定！”
“為偉業獻身！”
唐浩宇：“……”
這麽正式，高漲的氛圍下他又沒能跟上節奏。
“走吧，這就是我說的，你會在這條路上上癮的。”宋雲安把手搭在唐浩宇肩上臉上滿是熱血地說。
“嗯。”唐浩宇信心滿滿地點頭。
這種信心是他除了遊戲外從未有過的信心，有些時候，身邊圍繞的人不同，他們能帶給你的東西也會不同，想想自己以前，身邊空空如也，所以那些東西也不會出現。
從這個時候起，唐浩宇就相信，有師兄師姐在他身邊，他能做到的事遠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這條路艱辛且多苦，也不乏精彩和快樂。
唐浩宇就這樣被宋雲安搭在肩膀上走出了帳篷，心懷自信，眼裏是堅定。
那些專員一直站在帳篷兩邊，長長的白衣走道一直通向深淵入口，帳篷並不隔音，那兩聲回答被外麵所有人聽到，現在每個人都不再是日夜勞作的疲倦，信心洋溢在每個人臉上，他們一直看著這支讓會長始終堅信的小隊，寄托著快要熄滅的希望。
王英彥抿著嘴，想說些什麽又說不出來，他眼睛紅潤，欣慰地看著自己栽培的精英小隊裏的每個成員，手掌蠢蠢欲動，欲張欲合的喉嚨拚湊出一句話：
“這海上的風就是大。”
楚子陽他們看著自己的老師，這還是老師第一次這麽煽情。
“放心吧，老師，我會把他們完完整整帶回來的。”楚子陽的嘴角略有上揚。
“浩宇，要時刻待在師兄師姐身邊啊。”王英彥突然對後麵的唐浩宇說。
“保證跟的緊緊的，像502一樣。”唐浩宇咧著嘴，瞪大了眼睛說。
短暫的交代之後，他們目的如一地走向深淵，身後，黛拉弗和李捷克看著他們愈來愈遠，離神愈來愈近。
“老朋友，你知道嗎？神就要在這些孩子的時代終結了。”黛拉弗語重心長地說下這一句。
“是啊，不得不說的是，他們堅信的希望是我們那個時候最缺乏的東西，這東西也是最讓人心生膽怯的東西，神也不例外。”
“來吧，新時代的創造者們，讓我們為英雄做好後備工作，期待他們凱旋而歸。”李捷克大聲吼著。
唐浩宇他們已經走進了洞口，身後那一聲‘是’再次充斥了他的信心。
洞內，雜亂交錯的鐵柱扭打在一塊，巨大的鳥巢將這個洞支撐著，除了鳥巢空無一人也空無一物。
“小心點，不要碰到這些鐵柱，上麵有聖者之石。”跟在楚子陽身後的克莉絲提醒說。
“師姐，有毒麽？”最中間的唐浩宇低著身子怕沒注意碰到了這些鐵柱。
“對人類沒毒，但是價值太高了，蹭掉一點都是浪費，它是目前唯一確定的可以殺死神的東西。”
“那可得小心點。”唐浩宇說著又再次放低了身子。
從右邊環繞過，下過一段台階後，他們走到了深淵邊緣。
“都注意了，這就是報告上說的深淵入口。”宋雲安說。
唐浩宇彎著身，探出頭往深淵下麵看，漆黑一片，他想到難怪每次訓練都要在完全黑暗下進行，原來是為了讓自己適應這個環境。
“這是黑洞吧？”唐浩宇左右四顧著問。
“可以這麽理解。”楚子陽說，“雲安，開始吧。”
“好。”宋雲安轉向對旁邊的勞恩說，“來吧。”
唐浩宇看著勞恩從背包裏拿出一個籠子，裏麵是一隻棕灰色老鼠。
“這是幹嘛？”不懂就問，唐浩宇看著宋雲安問。
“進去前的測試，我們都沒有進去過深淵，而且在以往的任務報告中也沒有提到一點有關洞內的情況，所以我們需要一個犧牲品來進行了解洞裏的情況，以免落地成盒。”換作克莉絲解釋。
“那為啥用老鼠？”唐浩宇看著籠子裏活蹦亂跳的老鼠有些於心不忍。
“那要不用你？”克莉絲壞笑著說。
“那不得行，快快快，就用它，就用它。”
“逗你的，用老鼠是因為老鼠是夜行生物，它進去後不會因為環境太黑暗而害怕。”
“那萬一掉下去就摔死了呢。”唐浩宇的腦子陸陸續續冒出一堆疑問。
“所以我們準備了兩隻。”勞恩拍了拍背包說。
唐浩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摔死一隻和摔死兩隻好像沒有什麽區別吧……
“好了，安靜。”宋雲安拿出老鼠放在左手上說。
唐浩宇憋下了其他疑問不再說話，隻見宋雲安把手指放在老鼠的靈巧腦袋上，隨著微光亮起，本活蹦亂跳的老鼠安靜了下來，下一秒，宋雲安直接將老鼠丟下了深淵。
短暫的呼吸之後，宋雲安僵硬的麵部鬆弛了下來。
“成功了，它還活著。”
聽到這的唐浩宇也跟著鬆了口氣。
“黑暗，看不到盡頭，從下方看向上麵看不到光亮，猜測應該是需要在洞內使用人造光源。”宋雲安開始根據老鼠帶來的信息做總結。
這是他的能力，契約，撒旦之篆——折耳扇，可以通過製造印記而獲得其他人的所有感官信息，任務中常用於聯絡，有著永不斷線的信號之稱。
“沒有觸覺，聽覺失效，除了視覺其他感官應該都失效了。”宋雲安凝神說，“這很危險，如果正在流血也感覺不到，很大可能下會失血過多而死亡，或者在裏麵累死也感覺不到。”
“等等，聯係距離正在遠離，下麵的地床應該是活動的，方向不知道，方向感也失效了，聯係越來越弱，裏麵有阻斷契約的因素。”宋雲安突然抬起頭，“斷了。”
“還需要再來一次嗎？”勞恩將手伸進背包說。
“不用了，再來一次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宋雲安擺擺手看向楚子陽，“隊長，怎麽樣？”
“好，大家準備一下，勞恩把背包放在這裏，都帶上必要的物品，手電筒和訓練時的稱手武器，輕裝下去。”楚子陽說，“記住，下去後不可擅自行動，大家都跟在一起，保護好身邊的人。”
“是。”
楚子陽將背後的木製刀箱抱在了胸前，腰間掛置一把奧地利格-洛克17型手槍，經過裝備部改良後，槍的彈道和威力都得到了很大提升，子彈裏也添加了聖者之石，槍的下口安置了一個微型手電筒，光照強度和範圍也遠超普通手電筒。
唐浩宇見過楚子陽使用槍，他不隻是一個用刀的好手，槍在他手上也是遊刃有餘。
就當唐浩宇還在回憶裏感慨楚子陽訓練時的風采時，楚子陽已經縱身躍下了深淵。
“這這這……”唐浩宇捂著嘴舌頭打結地四處張望。
“哈哈哈，不要慌，這就是隊長的魅力。”宋雲安拍了拍唐浩宇，“來吧，沒人能拒絕他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