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狂流之夜 第四十六章 燭天之址（十七）
楚子陽安靜地站在下麵聽著少年講述數億年前的事，少年端坐在上，聆聽者立正在下，君與臣的模樣盡顯其中。
“一場暴行戰爭結束不久，另一場戰爭紛至遝來，人類與神之間的戰爭，戰爭的起初目的是人類的自由，後來慢慢上升到對神域的掌控權，知道嗎？人類挑起與神之間的戰爭是件多麽愚蠢且瘋狂的事。”
少年臉上的神情變得悠然，那些輕靈的風鈴聲戛然而止，少年的聲音成了這裏唯一的一個聲音，這聲音細膩，嚴峻，透著清晰無比的君主氣息，和之前的少年截然不同。
“因為有朝拜的限製，那些與神簽訂過契約的人類並不能掀起什麽風浪，因為隻要神發動朝拜，他們就隻能等死，悄無聲息，毫無痛苦的死，你看，神多麽愛他的子民，連死亡帶來的痛苦都不想讓他的子民承受。
可惜出乎神意料的是，起初還是少數契約者的反叛，漸漸上升到了整個人類種族，那些沒有和神簽訂契約的人類也加入了這場戰爭，最可怕的不是人類，而是人類的團結，在麵對一些未知的威脅時，團結成了人類最強大的力量，也成了神最畏懼的力量。
眼看著神域幾乎所有的人類都開始反抗神明，神也怒了，在每一場與人類之間的戰爭中，主神都先將朝拜蔓延到整個戰場上，那些當場的所有契約者無一幸免，整個戰場就成了普通人和神之間的戰爭，主神以為這樣就可以徹底打敗人類，讓人類知難而退，的確，如果一切都按照主神所想來執行，人類確實會徹底付從神明。
但是讓諸神萬萬沒想到的是，有神背叛了她，在麵對人類那瘋狂的，恐怖的，可怕的團結力量下，有一位神背叛了神明，她加入了人類陣容，並且偷了聖者之石給人類，那是神用來懲罰背叛者的東西，對神具有極高的殺傷性，人類在得到聖者之石後，氣勢空前絕響，達到了最高狀態，戰況也發生了巨大轉變。
主神發現了背叛者後，抹殺了背叛者，人類種族將戰火蔓延到了整個神域，從北一路打到南，從人類文明的中心一路打到了神的宮宇，神明一個接著一個倒去，人類的力量一次比一次高漲，主神就這樣被自己的人民驅逐到了不死火山，遍地焦火，屍體，戰旗，鮮血，在這場戰爭中沒有哀嚎，隻有勝利者的歡呼，人類團聚在不死火山下高舉著手中的武器，大聲歡呼著，驅逐著，叫喊著，哭泣著，哭泣他們為這一偉業付出的代價！
主神站在不死火山的邊角，整個神文明就隻剩下她一個幸存者，她看著腳下驅逐著自己的子民，看著自己熱愛的神域變成了戰場，心如刀割，痛苦不堪，有一瞬間諸神想要將這些逝去的一切美好都毀滅，可她沒有，她帶著對這片神域的愛離開了，在看到那些子民因為她的離開而高呼時，主神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但並不是所有的神都離開了，那些沉睡的一代神還在神域，主神想到若百年後一代神蘇醒時，神域會再一次麵對災難，於是主神向人間留下了一棵智慧樹，那是可以對抗一代神的力量，之後主神徹底離開了自己生活了還沒到千年的神域。”
少年停下了說話，平緩短暫地呼吸著，他已經將神域和神之間的所有故事都告訴了楚子陽，現在他想聽聽楚子陽會說些什麽。
“到最後主神還是沒有徹底放下自己的神域。”楚子陽看著少年說，“不然她不會派你和你的哥哥，無上之主——阿修羅和肆虐之主——凱撒·路美什來地球，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神域。”
少年沒有給予回應，算是沉默了。
“不過讓主神還意外的是，人類強大的團結力量不僅讓她畏懼，也讓那些沉睡的帝王畏懼，不然，人類不可能會一直在神域上發展至今。”
“不隻是人類的團結力量，要知道，神和人類之間的差距不是用團結能夠彌補的，這其中還摻雜著各種因素，主神之所以沒有毀滅人類文明，是因為她仁慈，但帝王不會，他們隻會永無止境地剝削，毀滅。
在當時，人類力量裏還有著神的力量，也就是契約者，這些契約者都是之前沒有參與戰爭的契約者，他們得以生存，在後來人類的種族裏，契約者成了他們對抗帝王最大的力量。”少年糾正說。
楚子陽微微點頭，這點他也想到了，隻是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少年點開了。
“我和哥哥降生時所在的神域也是主神一手創造出來的世界，在那個世界，神明少之甚少，因為有了地球的案例，主神變得十分小心翼翼，她不敢大膽創造，不敢創造更多的生命。
盡管過去了將近億年，盡管神又創造了一個神域，但主神對地球神域的愛獨居第一位，所以在我和我哥哥成年的那一年，她派我和我哥哥來到了神域，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在神域生存著，在我們降臨神域之前，主神將一切都告訴了我們。
但當我和哥哥來到神域時，神域卻變了一個樣，那裏並沒有主神說的那麽漂亮，文明退步到了部落時代，到處是饑荒和衝突，我們在數百人裏見不到一個契約者，就在我們以為神域已經不存在契約者，準備返回的時候，我們在海洋裏發現了另一個文明
契約者獨自創造的文明！”
楚子陽恍惚間想通了一些疑問，關於海洋，所存在的未知最多，如果真如少年所說契約者的文明在海洋，那就能說得通為什麽人類文明會發展到古代戰爭時期了。
“那裏的文明並不先進，裏麵的契約者也很少，之所以能夠在海洋裏創建文明，也是多虧於他們之中有些契約者可以控製海洋，在這個文明裏，我和我的哥哥了解到了為什麽人類文明會發展成如今模樣。”
“因為貪欲。”少年冷冷地說，隱約能看到少年身上的寒氣。
“在對抗帝王的數次中，人類發現了一個秘密，就是契約者可以不斷繁衍契約者，也就是契約者的後代很大幾率下也有契約效果，這個發現成了他們對抗帝王的武器，於是，人類開始與契約者結婚生子，從而擴大人類力量。所有事故的最初，都很美好，一旦到達了某個零界點，事故就會走向極端。
麵對帝王的威脅和人類生長緩慢，人類開始肆無忌憚地逼迫契約者繁衍，一夫多妻，一妻多夫成了常態，很快，這惹來了一些契約者的不滿，不滿帶來了反抗，人類見契約者有所反抗，就開始關押契約者，這一舉動惹怒了所有的契約者，於是，契約者和人類之間的戰爭開始了。
這一次換當初掀起神戰的契約者來領教人類的團結力量，寡不敵眾，契約者一方的人實在太少了，最終那些契約者逃到了海洋，並在海洋創建了他們自己的文明。
因為缺少契約者的力量，人類在和帝王的戰爭中，損失越來越大，很多次都是契約者在背後默默付出才勉強戰勝尚未徹底覺醒的帝王。
雖然契約者有海洋文明，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因為就算他們的後代也能使用契約，他們也沒法保證後代能夠擁有和他們一樣的契約，這一點也就導致那些可以控製海洋的契約者越來越少直至歸零，到那時候他們就不得不離開海洋，回到陸地。
在這漫長的海洋文明影響下，一些契約者的身體構造發生了變化，可惜隻是極少數，他們可以自由地在海洋生存，所以到了最後，那些無法生存的契約者還是回到了陸地，那個時候恰好是西周時期，關於契約者的一切都已經被人類遺忘，有關神的一切也都成了一種傳說在民間流傳，他們開始隱姓埋名，重新給自己一個身份混淆在人類裏。
這也就是已知的時代裏，契約者最先出現的時候，公元前1042年，西周剛成立的第二年。”
楚子陽恍然大悟，原來從這裏就可以連通到古代時期，因果輪回，時代又不斷被一切未知的事衝擊著向前發展。
直至今天，人類和契約者還是兩個種族，契約者為了人類文明的發展不斷在暗處抵抗那些帝王，因為他們和人類一樣都生存在神域。
“好了，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麽多。”少年拍了拍手，長舒一口氣換了個姿勢說，“因為在那之後我就被囚禁在這裏了。”
楚子陽點了點頭，活動著自己的四肢，心裏卻是在將少年所說的一切重新歸納了一遍。
“所以，愛是原罪。盡管我們的使命是愛與創造。”
少年從棺材上緩緩落下，那雙嬌小的腳掌落在冰冷的地麵上，少年不以為然，繼續走向楚子陽。
楚子陽停下了舒展動作，看著眼前帶著威嚴莊重的少年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四周的威壓讓他有些難以呼吸。
風鈴聲緊接而來，比之前更響更密集，整個空間像是被壓縮了一倍，那些聲音嘈雜著擁擠在一塊。
少年肩膀上的幻淩厲地叫了一聲，少年的聲音開始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亂竄，雄厚，威武，鄭重，嚴厲：
“因為愛，才會有創造；因為愛，才會帶來背叛；因為愛，貪欲得以產生；因為愛，反抗油然而生；也因為愛，我才會在這裏停留了數千年。
愛創造了一切！又將一切都毀滅！
可笑的是，這世間萬物又離不開愛！
多麽冠冕彷徨的詞啊，多麽高尚高雅的詞啊。
讓人痛恨，又讓人向往。”
少年激聲高昂地說出這些話，臉上滿是浮誇和妄誕，又不得不讓人去相信。
少年雙腳離地，漂浮在楚子陽麵前，目光緊緊挨著他的臉龐。
威壓帶來的壓抑讓楚子陽忘記了呼吸，整個人被擠壓成了一個姿勢，他的手緊握著太子刀。
在少年還沒來到他麵前時，他就準備抽出太子刀，讓他驚訝地是，不知是因為少年的威壓還是因為什麽，太子刀反抗了他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