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狂流之夜 第六十章 議會（十一）
“還有一個疑問。”有人站起身舉手，他的聲音成功讓底下的嘩然化作了一灘涼水。
唐浩宇仰麵看向旁邊的宋雲安。
“雲安，你說。”王英彥抬手示意。
“如果說十年前，我們成功錯過了一位神，那麽這位神為什麽不出現呢？以當時我們的科技和力量，在海洋這樣的主場下，神完全足以讓我們全軍覆沒，它不出現的理由是什麽？”
“還在沉睡期。”有人低聲略有肯定地回答。
“如果在沉睡期，它為何要派出神侍？這不是打草驚蛇，暴露自己嗎？而且根據對神侍前進方向的判斷，神侍是有目的性地前進，它的目的或是說神的目的是什麽？
誅神殘卷上記載神的沉睡期和沉睡地點一直不定，千百年裏，神一直都能等到蘇醒之後再去完成自己所謂的偉業，這樣一看，唯一能說通的就是有什麽東西讓神著急了。”
唐浩宇舍不得低下頭去聽宋雲安的分析，句句有理，字字腔圓，幹淨利落，極其到位，不隻是唐浩宇，就連方桌上的20個人都是屏氣凝神地去聽。
王英彥露出欣慰和驕傲的淺笑。
“這些問題暫時還沒有思緒，不過就目前來看，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有關聯的，隻是中間有一根線我們沒有發現，等到這根線顯現出來的時候，一切就會順理成章。”王英彥肯定地說。
之所以如此肯定，一半是因為他多年的推斷經驗給他的自信，自從親身經曆一次深淵計劃之後，他總預感現在發生的所有事不是獨有的，它們之間一定有某種聯係，這聯係不明顯是因為他們找不到那根線；
另一半是因為深淵，深淵絕對不隻是藏著一位神那麽簡單，在他看來，似乎所有的答案都在深淵裏麵，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因為會長，會長對深淵太過執著了，這個神秘的老師一定對他們隱瞞了很多東西。
宋雲安在得到回複之後坐了下去，他順勢看了一眼唐浩宇，唐浩宇愣了一下後竟是對他豎了一個大拇指，除了大拇指他也說不出啥佩服的話了，總不得來句，兄弟，牛逼啊。
“這裏有個漏洞吧？”宋雲安坐下不久，有人舉手提出問題，“排去沉睡期，假如說十年前的情形和昨天一樣呢，會不會神派出神侍也是為了遮掩耳目，好讓自己躲過追殺？說不定當時也是因為有某個存在在場，神才不會出現不是嗎？而且極大可能下那時候的存在和昨天的存在是同一個存在。”
唐浩宇：“……”
這存在，那存在，到底有幾個存在啊……
“不排除這個可能，如果是為了打掩護，這種直行的前進方向確實能夠說得通，但是這個可能性太小，為了打掩護犧牲掉一個神侍對神來說不劃算，神侍是他們唯有的另一份力量，不會那麽輕易就拋棄的。
當然，你的猜想很有價值，隻要存在可能，我們就不會排除這個可能，這樣一看，或許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存在極有可能是在幫助我們，正如宋雲安所說，十年前如果神出現了，我們不會活過今天，現在想想，如果不是某個存在，精英小隊也不會成功從深淵出來。”王英彥說。
聽到這裏唐浩宇的心髒突然抽動了一下，從心髒為起點，那種酸麻如蟲蟻一般的感覺流遍了全身，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少年，師姐他們就不會活著出來，可因為師姐他們，少年與自己的弟弟好像又遺失千年，真希望那個弟弟快點與少年重逢啊。
第二個問題結束兩分鍾之後，王英彥輕叩文件開始說最後一個問題：
“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深淵計劃執行以來最頭痛的一個問題，關於精英小隊活著出來的問題，大家都知道精英小隊是從海底抗壓浮出海麵的，在以往的深淵計劃裏，活著出來的專員都是和唐浩宇一樣從洞口走出來的。”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唐浩宇怔怔看向王英彥，好在王英彥並沒有看著他，他最害怕那種突然被提到名字，然後抬眼就對上別人的目光，這樣總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是從洞口出來的，但不是從深淵的入口出來，這點我們毫無頭緒，之所以今天又提出來，是希望在座的同學們能夠給出一點想法，什麽想法都可以，有沒有價值都沒有關係，人多力量大嘛，哪怕抓住一點點破綻都好。”王英彥看著文件上用紅筆圈起的大塊內容猶豫，他在猶豫有一句話要不要說出來，雖然很多人在心裏已經知道這句話。
問題既出，整個會議室自動進入了沉默，安靜，肢體摩擦聲，呼吸聲，心跳聲成了僅有的聲響。
唐浩宇低著頭扮作一副正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樣子。
每當遇到這種忽然安靜的情況時，他就會不自覺地低下頭，這樣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其實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掩耳盜鈴，低著頭他就不會看到別人，這樣也就不知道別人有沒有看著他，從而產生一種沒有引起別人注意的錯覺。
氣氛沉默了良久，低下越來越多的專員開始也低頭，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找不到入口。
王英彥掃過下麵士氣有些低落的專員，又與方桌上的其他前輩交替目光，最後落在了投影上，投影右腿交叉在坐腿上，右手放在上麵撐著太陽穴，他夷由一下點點頭示意王英彥結束這個問題吧。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站了起來，招來眾多目光，離這人挺近的唐浩宇卻是沉浸在了自己世界裏沒有抬頭。
王英彥有些意外和驚喜地看向這名專員，連連抬手讓他說話。
站起來的這名專員先是左右四顧，有些不知所措，看起來像是那種有想法但不經常說出來的內斂男孩，見周圍人都看著他之後他又看向方桌方向磕磕巴巴地問：
“確……確定什麽想法都可以說？”
“嗯嗯。”王英彥點頭回應。
在聽到有人說話之後，唐浩宇終於抬起了頭。
得到回應後這名專員目光遊離不再看任何人，而是選擇了一塊空地板，他雙手握著拳有些緊張，咽下幾口氣後吞吞吐吐地說：
“首…首先，在沒…沒有過程性的情況下，那…那些專員能夠活…活著出來，相…相信大家的第一猜想都…都是燭天之址……吧？”
艱難的一句話，這名專員說出之後，眼神飄忽，是在觀察周圍人的目光，他的臉頰通紅，顯然是覺得自己很丟人。
唐浩宇看著他的模樣，他懂得他的緊張和害怕，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了。
在學習上，唐浩宇確實很遊離，但這並不代表他什麽都不理解，什麽都不知道。
上學時，老師經常喜歡在黑板上寫一兩道自創的題，然後問他們：“有沒有人知道怎麽解答這道題啊？”其實，很多次，唐浩宇在心裏都有自己的見解和答案，看到沒有人舉手回答他也想站起來說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他趴慣了，低頭慣了，在老師轉身的一刻，他就低下了頭，選擇放棄了表現自己的機會。
盡管這樣，他還是被老師點名過幾次，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想說出自己的想法，卻總在被點名站起來後成了啞口無言，他說不出話，到嘴的想法又遏止在了心裏。
因為他知道，每次這個時候周圍的目光都是等著看他出醜的目光，那是一群喜歡看他低頭的人，喜歡將他踩在腳下的人，絕對不想他會有抬起頭的那一天。
唐浩宇知道自己不能屈服於這些人，不能一直躲在他們的目光下，可是，他辦不到，很多事他都辦不到，趴久了再站起來真的很難，所以在他剛出聲的那一刻，周圍的歧笑聲就響了起來，他就隻能呆站在那裏任他們嘲笑。
然後就會聽到跟在這些嘲笑聲後麵的那一句：
“看你蠢蠢欲動，我還以為你會做這道題誒。”
與這名專員不同的是，唐浩宇他臉皮厚啊，事後他就會趴在桌子上睡一覺來報複這堂課的老師，可是，臉皮厚又能厚到哪裏去呢，好在，有時嘲笑聲響起的時候，大姐就會使勁大罵一句，然後整個教室就安靜了，老師也隻能難堪地讓他坐下好好聽講。
他看著這名專員，他打心底覺得他成功了，起碼比他要成功，要勇敢，因為他選擇站起來表達自己，盡管有些緊張導致說話結巴，但是沒有人嘲笑他，也沒有人起哄，所有人都是全神貫注地看著他，耐心聽他說話。
雖然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裏的領導多，但他就是成功了，戰勝自己就是成功，有進步就是成功。
想著想著唐浩宇就撂起了輪廓，在心裏默默給他豎了幾百個大拇指。
可能是注意到周圍人投來的目光，看出他們並沒有認為他丟人，這名專員漸漸抬起了頭，緊握著的雙手緩緩鬆弛，他深呼了一口氣，連續眨了幾下眼睛，將那些緊張，膽怯，自卑拒之身外。
遲到的自信，成了他在這裏最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