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命途
古月媽媽收到危機預警,不得不暫時放下歸墟之主交代的差事,匆匆前來查看。
這位年輕女人是她新換的皮囊,黑順的長發一絲不苟地盤在頭上,別著一枝“枯木逢春”的坦桑石步搖,嶄新亮澤的黑狐裘包裹著做工精致的黑鑽禮服,看上去雍容大氣。
外院的災難現場雖然慘烈,損失卻不大。入侵者有意殺雞儆猴,外侍身上傷口很多,觸目驚心,卻不致命。
死亡之神的眷屬們有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忠誠,外侍隻要還有一口氣都不可能容許入侵者通過。足見入侵者品階極高,強大到能在不重創外侍的情況下憑借威壓讓他們動彈不得。
她並沒有時間等待她的孫女繼續矯情,叱責道:“這是警告,你們都幹了什麽好事?”
胡小花身子一震,急忙抹幹眼淚,垂著腦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前因後果。
古月媽媽麵色不善地瞥了一眼通往內庭的門,果斷地對身後的女孩道:“交接吧。”
女孩看上去和胡小花年紀相仿,亦是十六歲的模樣,實際年齡卻比胡小花年長許多,已有百歲的年紀。穿著一套黑白分明的女式西裝裙,一頭染得烏黑的及耳短發打理得水亮柔順。血統不純的黃仙,就算學會了化形,也無法改變本身雜亂的毛色,隻能靠外物精心掩飾。
女孩憐憫地看著胡小花,擺出一副猶豫的模樣。
古月媽媽等不到身後的回應,抬高了聲音:“胡橘生!”
女孩急忙碎步上前,端正地跪坐在胡小花麵前,拉起她的手,帶著哭腔唏噓不已,眼裏卻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妹妹,都怪姐姐不好。要是姐姐留下,你跟著媽媽出遠事就好了。”
胡橘生努力了這麽多年,也沒能爭取來接近主人的機會。好不容易古月媽媽有外務,留下的卻不是資曆最老的她,而是靠著血統後門上位的胡小花,她早就心生不滿了,這可不讓她逮著機會嘚瑟一番。
胡小花和胡橘生身後的古月媽媽對視一眼,明白了親奶奶的苦心。她冷漠地抽回雙手,一件件從內衫中拿出貼身收藏的寶物。
胡橘生看著一件件珍貴的重寶,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她雖然表麵恭順,辦事極為賣力,卻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取代古月媽媽。
主人不在的時候,古月媽媽就是這裏的女王,隻要持有黑玉令,就連主人的直係眷屬都得聽她的,那可都是神階的存在啊。
如今荊棘主死了,歸墟“十座”中便有了一位空缺。她若是能在主人麵前好好表現,指不定哪天,她還能說服主人把她的相好安排上。
這便能坐穩了她在死亡眷屬中的位置,從此,再也沒有人會喚她那個讓她覺得恥辱的名字。
橘生橘生,生下來便是有著橘色雜毛的黃仙,學會了化形也改變不了的血統,當上了內政官也改變不了的卑賤,拚盡全力也換不來的公平,而如今她終於等到了改變這一切的機會。
怎能讓她不心動?
接過黑玉令時,她的手都在顫抖,還不忘謙虛幾句,惹來胡小花一頓白眼。
她在心裏冷笑:“看你還能得意多久,過幾天可就真的要翻白眼了!”
古月媽媽並未多做停留,匆匆交代了幾句就帶著胡小花離去了。
胡橘生恭敬地向她叩首,目送她們從玄門處離開後,就急匆匆地推開內庭的大門。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恭維一下那位送她上位的“新主人”。她可不要像胡小花那麽傻,明知道死路一條還要趟那渾水。順著主人的心意,好好伺候那位龍神才是安身保命升職的“正途”。
忠言逆耳,人都不愛聽,何況是神?
命都沒了,還談什麽忠誠?真是愚蠢!
可是她把屋內屋外都翻遍了,都沒有找到龍神的身影。
她脫力地跌坐在地。
上任第一天,她就把龍神給弄丟了?這可是死罪啊!
……
死亡之神的眷屬們被禦禮誤導,都以為入侵者是胡小花一眾原本想拉攏合作的對象,殊不知那個威風八麵的肇事者竟是個落魄的空間之神。
阿寧苦悶地坐在他的花店門前,把臉深深埋入十指中。路過的行人好奇地打量著他,卻無一人停下。
往日裏不冷不熱生意剛剛好的花店今天關門歇業了,店裏少了老板娘的身影,顯得過於冷清。
阿寧的冬衣開口處探出六隻小腦袋,狐狸崽們一下地就像脫韁的野馬,圍著大門緊閉的店門口空地打鬧了好一會才注意到垂頭喪氣的阿寧。
大娃親親阿寧的臉:“阿爸,阿媽到哪裏去了?”
阿寧久久沒有回答。
小狐妖們的直覺告訴它們,阿爸不開心。
它們爭先恐後地舔舐著阿寧的臉,像是想把他的悲傷舔走似的。
阿寧不知道該怎麽跟孩子們解釋說阿媽被抓走了,他身為神階不亞於禦禮的神明,卻落得連自己的妻子都無法保護的下場,讓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大娃以為是自己的錯,連忙承認錯誤:“阿爸,我不該把10分的試卷改成100分……”
二娃看大娃都招了,不敢不招:“四妹的裙子是我咬爛的……我隻想看看她裙子底下有什麽不一樣,我不是故意的……”
三娃一聽生氣了,原來二娃才是害他背鍋的罪魁禍首:“阿爸,你們上次都不信我,我就說不是我做的。”
四娃撲到二娃身上,一口咬住了他腹部的毛:“不就是比我多一根棒槌嗎?咬斷了你就跟我一樣了!”
五娃爬到了阿寧頭頂躲避戰火,六娃撅著屁股伸了個懶腰又困了。
阿寧用力地搓搓臉,他是一個父親。他有一個家需要抗,可沒有自怨自艾的時間。
他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把花店的門打開,把孩子們都趕了進去,再把門嚴實地鎖上。
他要給孩子們洗澡,做飯,洗碗,督促他們寫作業,檢查作業,掃地拖地洗衣服曬衣服,哄他們睡覺,處理店裏的花,等這些都完事了,他才有機會出門想辦法救自己媳婦。
“不然我還能怎麽辦?丟他們在家吃幾天狗糧嗎?店裏的花要是不處理,又不知道要賠多少。”他無奈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