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交涉
這封信是溫偃給他寄來的。
上麵沒有太多的說辭與囑托,隻寫了兩個醒目的大字:溫言。
沈君臨雖然對越國的各個事情都細細調查了一番,可這溫言卻是沈君臨從未聽到過的名字。
他多方打聽,才通過溫辭的口中得知這個溫言是何人。
溫嶺的第九個孩子,當今越國的九皇子,今年不過才十二歲,還是個不大懂事的年紀,在溫辭和溫嶺暗中的保護下僥幸活到了今日。
在沈君臨得知了溫言的身份後,他瞬間便明白了溫偃要告訴他什麽,盡管溫言還小,可他既是皇子,就必然要肩負起責任來,沈君臨必須要擁護和輔佐這個年幼的皇子,以溫言的名義,他才能夠名正言順的去打壓柳筠。
就是這樣一個不受重視的皇子,如今卻是能夠與柳筠爭權的唯一籌碼。
趙燁看到這封信後,目光閃爍了一下,末了又將信合上,微一沉吟,似乎在慎重思考。
沈君臨見狀,開口輕道:“不瞞您說,沈某之前本想遠離朝堂,隱居山林,去過安穩寧靜的日子,可公主因為越國內亂之事一直鬧心不已,我不忍看到她那般焦灼,才會來此管這件閑事。”
趙燁卻挑了挑眉,他活了半輩子,見過的事情經曆的感情太多太多,沈君臨在談及溫偃時,那眼底隱忍的情感已被趙燁盡收眼底。
內閣大學士的名號不是白來的,趙燁何其聰明敏銳,當即便隱約明白了沈君臨的一些心思。
“公主對你來說就這般重要?若我是你,定然不會那般輕易放棄安穩的日子,轉而跑過來淌這攤渾水。”趙燁沒有直接說他是否已經相信了沈君臨,隻是不明不白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沈君臨也接著他的話頭,他淺淺一笑,輕聲道:“趙老先生應該也有生命中最為重要之人吧,為了那個人可以舍棄一切,莫說自由,便是沈某死在了這越國,也是心甘情願。”
他頓了頓,又道:“自然,在幫助她實現她的期盼之前,我不會死,更不能死。”
趙燁沒有說話,落在信上的目光轉而挪到了沈君臨的身上,他目光如炬,仿佛能將人看透一般。
沈君臨也不著急,任由他打量。
“話雖如此,我如何才能相信你的話是否是真的?雖然有著公主的親筆信,可這畢竟是我越國的大事,你一個外人,萬一你趁虛而入,耍什麽小手段,屆時我趙燁豈不是成了越國的罪人?”
趙燁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而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沈君臨也聽得明白。
趙燁無非就是想要一個籌碼,一個讓沈君臨無法在越國掀起任何大風浪的籌碼。
“那您想要什麽?”
沈君臨問的直接,無論趙燁想要什麽,他都必須要滿足他,為了穩住越國現在的形式,趙燁的力量必不可缺。
——
他更不能辜負溫偃對他的信任。
趙燁對沈君臨的直白明顯有些意外,他的眉毛擰在了一起,輕歎道:“沈公子,老夫並非是咄咄逼人之人,但一旦牽扯上黨爭之事,‘知己’這一層關係,就顯得太過薄弱,若說老夫想要什麽--”
趙燁頓了頓,低沉的嗓子發出兩聲略顯滄桑的笑聲:“哈哈,老夫除了酒以外,一生再別無他求,可此事卻是不同,沈公子若真的想要證明自己,就拿出一些足以說服老夫的東西吧。”
沈君臨不禁笑了笑,這並不出乎他的意料,雖然與趙燁相處不久,也不甚了解於他,可此人的行事作風卻是出了名的光明磊落的。
“沈某並沒有什麽能夠證明自己的東西,可卻能以性命擔保。老先生位高權重,沈某不過隻身一人,想要在下的性命也不過是您動動嘴皮子的事,您何不以時間來辨認真假,在下會用行動來讓您信服。”
沈君臨拿起酒壺,往趙燁麵前已經空了的酒杯裏倒了些酒。
趙燁的目光掙紮,隨後點了點頭,淡笑道:“好,老夫就看看你要如何證明你自己,若真如你所說,那老夫定當為了越國的安穩而鼎力相助。”
二人達成了共識,相視一笑,酒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傍晚的餘暉中聽起來格外的豁達。
沈君臨之所以這樣落話,是他敢打賭,柳筠下一個要對付的人絕對會是趙燁。
而他必須要趁著此次的機會幫助趙燁將柳筠抵擋回去,隻要成功了,他就能得到趙燁的信任,機會隻有這一次,他必須要仔細提防,倘若趙燁倒台了,那事情將會變得無比棘手。
沈君臨絕對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幫助趙燁,隻要這第一步邁了出去,那後麵的事情都要容易部署的多。
柳筠曾不止一次對趙燁示好,有意拉攏,可趙燁向來是一個死腦筋,對柳筠涉政之事也頗有微詞,早已被柳筠視做了眼中釘。
沈君臨不知道柳筠何時才打算對趙燁下手。
倘若柳筠並不打算先解決趙燁,而是打算解決另一個麻煩,那此事就要麻煩了許多。
那另一個麻煩,便是溫言。
柳筠遲早會對溫言下手,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溫言是越國皇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隻要沈君臨開始運轉計劃,帶動朝堂的風向而擁護溫言,那柳筠絕對不會對此事無動於衷。
甚至從溫言還未露出任何頭腳的現在,沈君臨便已經開始擔憂了,溫言是唯一的籌碼,他絕對不能允許他出現任何的意外。
“趙老先生,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想到這裏,沈君臨便又忍不住開口,後宮之中,隻靠溫辭的保護是遠遠不夠的。
“請說。”
“關於九皇子的安危,在下希望您能出一臂之力,九皇子是越國皇室裏唯一的命脈,絕對要保護周全!”
沈君臨的麵色嚴肅,此事事關皇室命脈,就算趙燁並不信任他,也總不會不管此事。
趙燁聽罷,果然正色的點了點頭,末了又意味深長的問道:“九皇子在深宮之中,從未聽王上提起過,這麽多年老夫幾乎已經都要忘記了他的存在,不過你說的的確不錯,隻是……老夫隻是一個朝廷官員,手臂還沒有長到能伸到後宮之中……”
趙燁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可他的語氣裏卻帶了些試探的意味。
沈君臨自然也聽了出來,他何其聰明,自然是明白趙燁是在試探自己到底調查了多少關於越國的消息。
沈君臨無意隱瞞,當下便直接道:“趙老先生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您的妹妹乃貴為當今的德妃娘娘,關於這件事在下還是知曉的,您管不著此事,可靜妃娘娘卻是管的著的。”
趙燁並沒有很意外,隻是低聲笑了笑,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沈公子還真是沒少調查啊,就是你不說,老夫也自然會保護好他的,現在的局勢緊張,這唯一的皇室血脈自然是不能在那深宮之中不明不白的斷掉的。”
沈君臨這才放心了些,趙燁著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忠臣,若能得到他的幫助,穩定越國局勢便是如虎添翼。
沈君臨此時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楚國。
自打楚軒決定將宋嫻肚子裏的孩子留下後,溫偃一連一個月就隻見了楚軒寥寥四麵。
有一麵是在禦花園裏碰著的,連著楚軒還有宋嫻,剩下的三此,則是楚軒來看望她時見著的,不過待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就被宋嫻一個勁的催,給催了回去。
溫偃也樂得輕鬆,有綠竹陪著她,她也不算過得太無聊,無事便喝一喝小酒,看一看話本子,整日在這一畝三分地裏悶著,如果不去計較‘自由’這回事。
她的日子算起來過得實在算不得太差。
唯一讓溫偃意外的是,這一個月裏,暖春隻來找過她一次。
暖春在她身邊那麽久,她是了解暖春的,暖春的腦子向來聰明的很,大約也明白自己已經暴露了,也不在溫偃這裏自討沒趣。
其實溫偃並沒有把話光明正大的和她攤開,隻是明裏暗裏的提點了她幾下。
溫偃並不恨暖春,盡管她也設計害過她,盡管她讓楚玉的名聲盡毀,或許是從前的溫偃,她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暖春的,可當她多活過了一些歲月,她才明白,每個人其實都有她不為人知的苦衷。
她愛楚軒,而愛一個人,是有理由去背叛全世界的。
直到經曆了太多生離和死別後,溫偃才漸漸發現,從前的她是那麽偏激,從前的她總會去想要留那些留不住的,從前的她總想對那些要走的說別走。
有很多重要的東西在有意無意間都丟了。
溫偃相信暖春從未想要真正害過她,她不過是想以自己能做的一切去拉近楚軒對她的目光。
暖春是愛著楚軒的,那愛勝過禮數,勝過人倫,勝過道德,勝過心底的舉棋不定,勝過天下悠悠眾口。
溫偃無法去指責她,更不忍去指責她。
溫偃想,這麽多年來,雖然暖春跟著她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但有個地方,她和暖春永遠都到達不了,那就是愛人的心裏。
偏執的人一旦陷入愛情,就會成為自己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