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可為可不為
溫偃當時不以為意,楚寧還因此還嘴了宋延君,溫偃明知宋嫻是故意激她,閃躲的動作還是頓了一下。
柳筠瞅準機會,以為自己抓住時機,快速提劍朝溫偃心口的位置刺去,溫偃回過神來已經遲了,踉蹌後退兩步跌坐在地,溫嶺看不下去,一把奪過柳筠手中的劍,把她推開反手拉住溫偃,擰眉道:“生死關頭,也是能走神得的?若沒有我拉你一把,你是要站著等死麽?太後!你鬧夠了沒有柳家按罪當被株連九族,你得以安然無恙在這裏站著已是法外開恩,還不知足?”
“父皇.……”溫偃怔怔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溫偃許久沒有與他距離這麽近地站著,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溫嶺的頭發裏長出了許多白發,就連身形都瘦弱許多,他抓住溫偃手的那隻手與溫偃是一般大小,可見其有多瘦,在不知不覺中,她的父皇變得與以前不同,而她從來沒有發現。
“陛下?你,居然說臣妾胡鬧?她自己做的事不見得有多正直,您忘了皇位應該是您的?怎麽你反過來幫她說話,她到底是怎麽蠱惑了您?她有什麽權利說柳家通敵賣國,這個該死的女人,不過是趁機報複柳家罷了,陛下難不成要臣妾感恩戴德?謝天謝地她溫偃放了本宮一馬?”柳筠一邊笑一邊說,說著說著眼淚落了下來,這一哭一笑委實令人覺得背脊發寒。
溫偃登基也有一年之久,柳筠從來不認溫偃是君王,一直稱溫嶺為陛下而稱自己為本宮,柳筠固然可恨,也是可悲之人,生生求之不得,不過上半輩子她過得錦衣玉食,為所欲為也應該知足,柳筠錯就錯在她不知足,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不然何至於此。
“陛下樂意待在雲楊宮度過餘生,可臣妾做不到陛下這般悠然自得,既來之則安之,本宮的家人死的死流放的被流放,安?本宮何處可安,既然你們都巴不得本宮死,本宮現在就如你們所願!但是溫偃!就算本宮死了化作厲鬼都不會放過你!”
說罷柳筠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般,態度毅然決然地朝溫嶺手中的長劍撞去,柳筠忽然的行徑令另外兩人都措不及防,在溫嶺心目中,溫嶺以為柳筠是最惜命的,所以柳筠朝著劍撞過來時,溫嶺腦海中一片空白,直到那具單薄的身軀倒向自己,溫嶺才回過神。溫熱的血順著劍一路滑向劍柄,溫嶺握著劍柄的手沾滿柳筠的血。
靈帝二年,太後暴斃雲楊宮中,靈帝以厚禮下葬,靈堂設於雲楊宮,親自為其守靈七日,然而堂堂太後靈堂,來祭拜者無人流露真情,這柳家作惡多端,柳筠也不是好惹的主,在後宮為非作歹,惹下不少禍端之所以還有人來祭拜她,不過是因為靈帝以太後的禮數將其下葬,按禮法,文武百官皆要前來祭奠。
柳家前不久才被鏟除,沒幾天太後就暴斃宮中,且當時皇帝在場,到底是怎麽回事不少人揣度其中因由,溫偃沒有出麵澄清,他們喜歡揣測,讓他們揣測就是,清者自清,是柳筠自己自殺,從頭到尾溫偃連劍都沒有碰一下,不過就算她做出辯解,不見得就有人信幾分,既然如此又何必大費周折去解釋自己有沒有做這件事,平白浪費時間。
“太後的喪禮一切照常,無一苛刻,父皇……可還有什麽要求?”到了夜間,雲楊宮隻餘寥寥宮人,溫嶺坐在棺木旁,往火盆裏扔紙錢紙幣,長這麽大溫偃還是頭一回在溫嶺臉上看到如此空洞的神情,溫偃曉得,溫嶺深愛著柳筠,哪怕柳筠作惡多端壞事做盡,恰恰是因為他愛著柳筠才能容忍她做的那些事。不然殘害皇嗣這等罪無可恕的事,換作旁人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柳筠,是因溫嶺護自己而死,柳筠的死溫偃並不感到悲傷,可是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大快人心,看著溫嶺失神難過,反而心中於心不忍。溫嶺抬頭努力對溫偃擠出一個笑容來,有時人強顏歡笑,笑起來是比哭還要難看,溫偃如何不明白,溫嶺是不想讓她擔心。
“孩子,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就這樣吧。時辰不早,你明日還要早朝,下去休息罷,這裏我來守著就好,你還要養著身體處理朝政,不要熬壞了身體。”柳筠是戴罪之身,對溫偃及溫偃的母親做過的事罪行昭昭,溫偃能以太後之禮隆重為柳筠籌備葬禮已經是大仁大義,人死不能複生,旁的皆是身外之物,溫偃做到如此地步已經足夠,溫嶺無其他奢求,柳筠一生貪圖榮華富貴,此次葬禮給足她麵子,風風光光下葬,不知她是否心滿意足?
溫偃走到門口,停下腳步折了回來,躊躇片刻,對溫嶺沉聲道:“父皇!對不起!”
她從沒想過要柳筠死,溫嶺被軟禁於雲楊宮,柳筠陪著他是最後的精神寄托,所以溫偃從沒想過要拿柳筠怎樣,隻要她安安分分待在雲楊宮大家都可以相安無事,而不是走到現在這一步,沒了柳筠,溫嶺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從今往後他要如何度過這漫長餘生?
聞言溫嶺一愣,隨即低笑一聲,他為君王時就沒與自己地孩子好好說過話,倒是現今才能與他們心平氣和的說上幾句,他這個父親做的未免太失敗,這件事,溫偃分明沒錯,說得嚴肅些,溫偃甚至是受害者自身。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是,孩子,為君王者最忌諱患得患失,一些事不必憂患就放開手去做,不要畏畏縮縮,對你沒有好處,朕子嗣不多,一眾孩子裏數你與言兒最為出挑優秀,隻是言兒他……唉,不說也罷。今後,你記得照顧好自己,父皇不能陪你走很遠,今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溫嶺麵容淒惻,溫偃以為他是為柳筠的死傷心,沒往心裏去,點點頭後離開雲楊宮,不想這一走就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