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短暫喘息
看著神情掙扎的金在奐,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李容夏卻完全能夠明白——
主唱,他們都是毫無疑問的主唱,同時也是自己最具有信心的位置,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承載了更多負擔,絕對不能失誤、必須表現完美的負擔,比此前任何一次評價挑戰,都要來得更加兇猛。
主題曲評價、小組評價,因為需要跳舞,雖然壓力巨大,但竭盡全力之後,即使做得不好,也只是說明自己的舞蹈功底確實差強人意,不滿不忿也只能坦然承認,除了埋頭苦練之外,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但定位評價,不需要跳舞、完全展現歌喉,如果自己的表現依舊沒有達到預期的話,那就沒有借口了。
僅僅只是優秀,還不夠,他們需要衝擊完美,真正展現出全部實力。
這樣的壓力,製造出患得患失的忐忑與不安,令人輾轉難眠;而如此局面之下,還需要照顧小組的整體表現,「陣雨」小組需要確保權玄彬跟上,「冰愛」小組的話……更是困難重重,難免有種心力交瘁之感。
金在奐的欲言又止,李容夏完全感同身受。
李容夏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走到自己鋪位的對面坐了下來,從金在奐手中接過吉他,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撥,輕盈透亮的音符就在指尖潺潺流淌,宛若精靈在綠樹、陽光和溪水之間飛舞,森森綠意撲面而來。
旋律,在宿舍里縈繞。
「看見你的瞬間,視線固定在你身上……」
李容夏娓娓道來的歌聲是如此溫柔又如此動人,宛若秋日午後的一杯咖啡,在慵懶的陽光之中縈繞飛翔,落在皮膚表面,帶著淡淡的暖意。
這是節目主題曲「我呀我」,但是李容夏直接改編為抒情小夜曲,溫柔的歌聲在吉他弦音之間上下縈繞,拉長的尾音裊裊散開,隱隱能夠捕捉到些許沙啞的磁性,明明沒有任何技巧,卻依舊能夠感受到歌聲後面的故事。
金在奐不由抬起頭看向李容夏,微微閃動的眼神流露出些許感動,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他依舊能夠從李容夏的聲音里感受到共鳴,因為李容夏能夠明白他的掙扎與困惑,還有揮之不去的恐懼和迷茫。
隱隱地,金在奐跟著哼唱旋律,如同和音一般,讓李容夏的歌聲變得立體豐富起來,暖暖的嗓音在夜色的寒冷之中輕輕涌動,就好像點燃一堆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燒聲響輕而易舉就將所有注意力聚集起來。
「閃閃發光,Shining,Shining;拜託感受我的心,Pik-e,Pik-e。」
宿舍里,前一秒還在氣喘吁吁打打鬧鬧的朱鎮宇等人,都緩緩安靜下來,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原地,感受著旋律汩汩流淌的美妙,金龍國和李建旻下意識地交換了一個視線——
所以,這就是李容夏構想之中的完美和音效果嗎?
金在奐的聲音如同藍絲絨一般柔軟而舒服,從發音到咬字再到旋律哼唱,似乎都能夠感受到音符的層次,就這樣若有似無地纏繞在李容夏清亮而明朗的歌聲周圍,單薄的吉他旋律卻返璞歸真地展現出兩個人的聲部差異,讓歌聲變得豐富立體起來,隱隱地,耳膜之上的共鳴就這樣在心底泛起漣漪。
毫無疑問,這就是一種享受。
難怪人人都說,金在奐和李容夏應該是「Prdue-0」所有練習生之中,主唱位置最優秀的兩個人。
朴佑鎮也不知道自己的腳步怎麼來到了「冰愛」小組的宿舍門口,冥冥之中似乎就能夠感受到旋律的指引,如同尋找桃花源一般,迷茫與困惑之中就已經站在了門口,甚至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穿過金成理的肩膀,朴佑鎮隱隱約約能夠看到李容夏和金在奐的身影——
此時,李容夏低垂著眼睛,注視著手中的琴弦,修長而分明的手指如同青竹一般在金色琴弦之間跳躍著,信手拈來的歌聲絲毫察覺不到力量的存在,微微有些含糊的咬字透露出一股懶散和隨性的自由。
對面的金在奐閉上了眼睛,即使看不到雙眼也依舊能夠在沉浸其中的表情里,捕捉到淡淡的哀傷與苦澀,如同春末夏初的太陽雨一般,濛濛細雨灑落下來,卻依舊能夠捕捉到陰雲背後的那一縷陽光。
他們的合唱歌聲,如此動人又如此美好,就這樣輕輕落在朴佑鎮的心間。
「你對我來說太美麗,讓我懷疑是否是夢,非常害怕;拜託你記住,就這一瞬間,tnight。」
不同於主題曲原版的高音,李容夏為了保護嗓子,在這裡刻意消弭了高音,而是輕盈地用假音往上輕輕一碰,然後呼吸就消失在清亮的弦音之中,就好像衝上雲端,又好像置身夢境,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
剎那間,歌曲就爆發出了截然不同的情感,狠狠擊中了朴佑鎮,然後就這樣愣愣地站在原地。
選擇傑森-德魯羅的「一塌糊塗」,對於朴佑鎮來說,無疑是壓力山大,看看其他小組成員的排名全部都是個位數,再看看自己的排名,卻是「二」開頭,巨大的落差就好像不可逾越的天塹,讓人意志消沉。
這兩天的練習,朴佑鎮竭盡全力摒除雜念,不管不顧地投入練習,只要訓練足夠刻苦也足夠瘋狂,就能夠暫時忘記自己的處境,事情會變得好過一些;但只要稍稍放鬆下來,哪怕只是吃飯喝水的時間,恐懼和慌亂就會重新侵襲上來,然後就陷入溺水窒息的恐慌之中。
伴隨著節目的推進,以及首次排名儀式所帶來的淘汰,生死戰的恐懼也越來越清晰,無處不在的壓力也越來越沉重,每位練習生都在處理屬於自己的壓力,僅僅依靠著一些心靈雞湯的口號是堅持不下去的。
朴佑鎮想要尋找李容夏聊天,但他也知道,排名的事情,李容夏也無能為力,於是兜兜轉轉也就作罷;卻沒有想到,潛意識的腳步終究還是來到了李容夏的宿舍門口,傾聽著動人的歌聲,心弦就這樣被撥動,鼻頭就這樣酸澀起來。
原來,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在恐懼。
原來,李容夏也是,金在奐也是,每個人都在面對自己的恐懼,但真正讓他們鼓起勇氣繼續堅持戰鬥的夢想,卻始終都不曾改變過。
一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