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日暮七星現 第25章 黃泉在前,黃雀在後
就在蘇蘇和項北仔細感受這不斷迫近的危險到底是什麽的時候,天邊忽然又揚起了一陣黃沙,黃沙揚起的方向傳來馬嘶人嚎的動靜。
或許是注意到了這隊人馬的動靜,那些原本鼓起的沙包就像被戳破的氣球,慢慢的又塌了下去,整個沙丘平靜的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是響馬子,大家別慌!”
哲別措安撫住亮出兵器的鏢師們,他在這五百裏荒漠混了大半輩子,自認為區區一隊響馬子他還是能應付的來的。
響馬們就像在沙漠裏生存的那些蜥蜴和毒蛇,善於隱藏,攻擊和捕獵。可這隊人馬竟然尾隨羊角沙風而至,還是讓人難以接受。雖然這是目標最容易的下手的時候,但同時響馬自己也承擔著莫大的風險。
亡命之徒的座右銘就是富貴險中求。
隻是他們和哲別措一樣,目的並不是以命搏命。當馬隊衝到駝隊近前,雖然刀光劍影,卻並沒有短兵相接,而是把駝隊圍在中間,不斷的繞圈奔跑,揚起的漫天塵土仿佛又掀起一陣沙風,並且在風沙中,馬隊包圍駝隊的包圍圈被壓縮的越來越小。
哲別措明白,這是響馬的常見伎倆,想要先給駝隊施加足夠的壓力。
哲別措手下的人馬並不比這一隊響馬少,但是他還是喝止住了鏢師們的動手之意,鏢師隻為掙碗飯吃,這些響馬子卻是刀口舔血,因此人數並不能代表雙方真正的實力。
“哪位是管家大爺,我們駝隊借路打擾,還請多多包涵。”說著,哲別措從胸前的皮兜子裏掏出了幾錠銀子,托在掌心,衝著響馬的隊伍遞了過去。
響馬子卻並不理會,而是繼續繞著駝隊旋轉著奔跑,直到有頭駱駝因為馬匹的奔跑受到驚嚇,差點掙脫牽著自己的鏢師時,響馬的馬隊才終於停了下來。
一個頭上纏著黑色頭巾的騎手從馬隊裏緩緩踏了出來,胯下的高頭大馬不斷的打著響鼻,似乎和主人一樣趾高氣昂。
“看來當家的也是個明白人,咱們都是吃老天爺的飯,犯不著你死我活,既然你有心意……”說著,這黑頭巾衝身後的馬隊招了招手,兩個響馬走出隊伍,黑頭巾隨手點指了駝隊中的兩頭駱駝,“這兩頭腳力借弟兄使使,咱們就此別過!”
兩個年輕的響馬上去就從鏢師的手裏搶奪駱駝的韁繩。
“既然如此,那也好說。”哲別措眼神再次製止了想要反抗的鏢師,隻是一拱手,“請容許我們的人把給客人帶的貨卸下來。”,說著就想指揮鏢師們卸掉駱駝身上的貨物。
“剛說過當家的是個明白人。”黑頭巾顯然不悅,隨即身後響馬中幾個箭手的弓箭已經分別瞄準了哲別措和那兩峰駱駝。
哲別措並不驚慌,“兄弟們可是剛走上這行?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咱們走鏢的和坐山的差不多捧著同一個飯碗,你們不能走空,我們也不能丟了客戶的東西。”
說著,哲別措又從身旁的一個鏢師身上討來了幾兩銀子,加在一起用雙手捧著,“弟兄們要是水旱,咱們多勻個窯也可以商量啊。”
黑頭巾顯然不想廢話,倉啷一聲抽出了馬刀,身後一眾人馬,也紛紛把手中的馬刀揮舞起來。
哲別措看遇上不懂“規矩”的響馬子了,雖然心中不滿,但依舊強壓心頭的怒火,麵上堆笑,“這條路咱們的駝隊也走了不少趟了,以後
山不轉水轉的也會和弟兄們常見,能否給我哲別措一個薄麵……”
“哦?想不到這年頭還有想靠臉皮吃飯的?”
黑頭巾突然轉身對身後的響馬們嘲笑起哲別措來,一眾人馬頓時笑的前仰後合,如此囂張的欺辱,終於讓哲別措有點安奈不住,他站在被響馬盯上的駱駝前麵,同時手指暗自搖動了一個手勢,哲別措的鏢師們握刀的手不由得又加了幾分力氣。
動手在即,躲在駝隊中間的項北貼近蘇蘇耳邊,輕輕的叮囑,“駝隊救了天默一命,我們不能放任響馬欺負哲別措不管,而且如果任由他們屠殺駝隊後,也不會放過我們。”
“嗯,我聽你的。”蘇蘇已經持弓在手,對付這些近在咫尺的響馬蘇蘇舍不得用為數不多的白羽箭,而是把窩別台留下的箭盒跨在身上。
“擒賊先擒王。”
“明白,我隻要把那個黑頭巾射掉,其他響馬就不足為懼了。”
“不是,蘇蘇,如果真要動手,你去把那個馬隊最後麵的黃馬褂給射下來就行。”
“為什麽?”
“這群響馬子的頭領並不是黑頭巾,而是那個黃馬褂。”
項北雖然沒有留意到沙丘下的危機,但是這群響馬子出現後,他卻在一直細細觀察。響馬們訓練有素並不是盲目的橫衝直撞,衝鋒時的隊形穩定而有效。
其實每個響馬子在陣型中的位置不斷的變幻,想必這也是迷惑敵人的一個設計,隻是全程中卻有三人的位置一直穩定,處於隊伍相對中間,而被夾在中間的這個黃馬褂,雖用頭巾包了頭臉,隻露出兩個眼睛,但眼神犀利,並且黑頭巾走出隊伍說話的時候項北看到了黃馬褂給黑頭巾發出了一個暗號。
如今對峙的時候,黃馬褂卻又悄悄的退到隊伍的後麵,旁邊兩騎始終緊緊跟隨相護,顯然,衝鋒時隊伍中間比較安全,對峙時隊伍的後麵比較利於指揮。
項北給蘇蘇指出了隱藏在隊伍裏的響馬頭子,自己卻更是皺緊了眉頭,若有所思。
駝隊和響馬子終於還是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哲別措一馬當先,抽出背後的砍刀就迎上了黑頭巾,其餘的響馬和鏢師們也各自找上對手,戰在了一起。
雖然駝隊的人數占優,但除去向導,押隊這些不會武功的,那些真正對敵的武師並不多,而且很快,在一聲聲的慘叫中,駝隊的鏢師們紛紛落馬。
哲別措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幾招過後,就被黑頭巾一刀砍在了肩膀上,鮮血瞬間染紅了半個袖子。
直到此刻,一直擋在蘇蘇和黃馬褂中間的人終於讓出了空隙,項北招呼,
“蘇蘇,動手。”
嗖,駝隊中間的一支箭頭應聲而出,直奔那個躲在隊伍最後,一直沒有出手的黃馬褂。
開弓放箭,蘇蘇從未失手,但這一次,蘇蘇的箭卻失手了。
窩別台留下的箭雖然工藝不差,但畢竟不如蘇蘇的白羽箭趁手,箭頭準確的命中了黃馬褂的前胸,可是卻被黃馬褂罩在裏麵的一麵護甲給擋住了,嘡的一聲,箭頭被彈開了去。
蘇蘇暗自佩服項北的眼神犀利,普通的響馬手裏應該沒有能夠擋住自己箭頭的鎧甲。但即使箭頭沒有穿透鎧甲,由於蘇蘇射出箭矢的力量非同尋常,巨大的衝擊力把黃馬褂撞擊的晃了幾下,終於還是栽倒在地上,旁邊二人嚇得慌
忙下馬攙扶。
黃馬褂捂住胸口緩了一陣,才終於能喘上氣來,低聲交代了身旁兩個護衛,“駝隊裏有高手,我們先撤。”
旋即,又偷瞄了幾眼箭頭射來的方向,躍上馬背奪路而逃。
其他的響馬又砍死了幾個鏢師,在黑頭巾的帶領下也很快的退去。
反觀駝隊的戰果,僅僅有蘇蘇射落的幾個響馬。
哲別措武功一般,但眼神不錯,他看得出這幫響馬之所以退卻的原因,竟然是那個和駝隊同行的小姑娘。
強忍身上的傷痛,哲別措來到蘇蘇麵前當麵致謝。
項北卻好意提醒,“當家的,這股響馬非同尋常,雖然一時被我們僥幸擊退,但很可能會卷土重來。”
哲別措明白項北說的是實情,忙讓手下清理戰場,可惜那幾個已經命喪黃泉的鏢師,有的還跟隨哲別措多年,讓老爺子痛惜不已。
熱血灑在黃沙上,顯得格外刺眼,濃濃的血腥氣伴隨著鮮血一直浸入到黃沙深處。一個負責搬運同伴屍體的年輕鏢師,打算去架起一具躺倒在地上的屍體時,突然看到屍體下麵的沙丘鼓起了一個鼓包,鼓包把屍體頂的翻了個個,嚇得年輕鏢師心肝一顫,還以為是屍體自己在動。
他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就在此刻,鼓包在他麵前猛地炸開,一張血盆大口從黃沙中冒了出來,這張大嘴頂著屍體飛到了半空之中,隨即迎著屍體墜落的力道,把整個屍體一口就完全吞了下去。
然後,這張血盆大口和那具倒黴鏢師的屍體一起消失在了平坦的沙丘之下,隻留下沾滿了血跡的片片黃沙。
“發生了什麽?”聽到動靜的哲別措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卻隻看到了一個被嚇得呆若木雞的鏢師愣在那裏,張著嘴巴,發不出聲音來。
與此同時,又有兩張更大的血盆大口從平坦的沙丘之下衝了出來,瞬間又把兩匹駱駝給一口吞了下去。
“帶齊行李,馬上出發!”哲別措對著剩下的鏢師們高聲喊著,這次他的聲音裏也流露出了恐懼的味道。眾人顧不得照顧那些黃泉路上的戰友,拉著各自的駱駝開始奔逃。
“這個,給你們騎。”為了答謝蘇蘇的救命之恩,哲別措還特地騰出了一匹駱駝給失去了馬車的項北。
“老人家,隻怕前途險惡,我們很難再硬闖,不如回殊勒城修整,再一起想想辦法。”
沒有了馬車,蘇蘇也隻好聽從了項北的建議。
於是駝隊和項北又折返回殊勒城。哲別措不時看看西斜的日頭,和眾人一樣,他隻盼著在日落之前能夠從這充滿地獄惡鬼的五百裏荒漠逃離出去。
“那些從沙子裏鑽出來的怪物是什麽?”蘇蘇也看到了那些能夠一口吞掉一匹駱駝的存在,忍不住請教號稱沙漠信差的老江湖哲別措。
身上的刀傷加上顛簸的駱駝,讓已經年過半百的哲別措腦子有些發懵,但還是給出了蘇蘇想要的答案,“這種怪物我隻聽說過,它們應該是能夠吞噬一切的沙蟲。”
也不怪見多識廣的哲別措沒了主張,荒漠奪命的羊角沙風,響馬子和傳說中的沙蟲,竟然能在一起出現,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
除了緊緊抱著駝峰的瞎子天默自顧的哼哼唧唧,其他劫後餘生的眾人都是一副沉默寡言,死裏逃生的落寞神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