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日暮七星現 第50章 時不我與
駝隊中的那架馬車,和其餘的貨車在外型上格格不入,因此顯得格外紮眼。
那些看護駝隊的下人們也多是一些生麵孔,但是駝隊卻的確掛著哲別措家的鏢旗,這讓彩彩心中頓生疑惑,於是拉著召瑾一起上前探查究竟。
這些看守駝隊的下人是哲布臨時從力市上招募的人,因此也沒有見過東家的小姐。雖然彩彩告訴他們這些駝隊和貨車都是哲別措家的,但是對她的問題,這些下人們卻一問三不知。
召瑾心思細膩些,來到最顯眼的馬車前。馬車的簾子敞著,車門前坐著一個大夏少年,正在擺弄手中的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
帽兒井裏與沙魈一戰,聽天默說,原來一直默默陪伴自己的這個無言的戰友,鳴陽寶劍裏竟然隱藏著一個劍魂,現在沒事的時候,項北就喜歡擺弄它幾下,琢磨這劍魂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是沒有戰鬥,這鳴陽沉默的和一把普通的寶劍並無區別,大概是劍鋒因為飲血過多,比普通兵器散發出更厚重的陣陣寒意而已。
項北低頭專心撫劍,雖然聽到了姐妹二人的腳步,沒有感受到殺意,於是頭也不抬。
“哎,我問你,這可是我父親哲別措大人的駝隊?”彩彩直截了當的問到。
聽到這樣趾高氣昂的問話,項北才抬起頭來,聽到彩彩喊哲別措父親,頓時對麵前這位無知的遊騎國少女心生厭惡,畢竟哲別措一再出賣殊勒和自己的理由,就是他的這些家眷們。
於是,項北瞪了一眼麵前的姐妹,卻一言不發,繼續低頭用棉紗打磨起手中的寶劍起來。
“唉,你這家夥,是個聾子麽?”
召瑾原本站在彩彩身後,但並不阻礙她看項北的目光,衣著華麗的召瑾卻被項北脖子上的那條火狐圍巾給吸引住了。
再看少年英俊的五官,不禁心中莫名一顫,心中困惑,“怎麽這大夏的少年長得比我們遊騎的小孩子還要白淨許多?”
草原上常年風吹日曬,遊騎的子民又多要牧牛放馬,因此從小就被曬得皮膚黝黑。即便是召瑾這樣的富貴之女,雖然不必勞作,也注意保養,但雙頰上卻也帶著一抹被北風印下的一抹草原紅。
她看彩彩幾乎要和麵前的少年爭執起來,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用她清亮的嗓子打起招呼,“這位草原的客人,我妹妹彩彩還小,人也直爽,她隻是好奇這車隊為何插著哲別措大叔的號旗?”
大概是覺得自己再不搭腔會顯得和彩彩一樣沒有禮貌,項北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彩彩身後的召瑾郡主,隻覺得這女孩子帶著一股高貴之氣,聲音清脆通透,又讓人莫名感到親切,“這事兒我也不清楚,她既然是哲別措的女兒,自然應該去問哲別措去。”
“你混賬!”一旁的彩彩從沒有被下人如此傲慢的對待過,頓時心中火起。召瑾顯得沉穩許多,拉住了彩彩的手腕,“妹妹別急,讓我來問吧。”
“我妹子心直口快,再加上哲別措大叔最近身負重傷,她心中焦急才會問的魯莽些。不過我看你們應該是陪他一路走來的朋友,所以想請問一下,哲別措大叔是如何受傷的。”
項北聽著召瑾悅耳的嗓音,不禁又多打量了麵前這個身著紫裘的遊騎少女,召瑾比一般的遊騎少女
清秀許多,個頭也高挑挺拔,更重要的是,項北絲毫沒有看出她竟然就是南苑大王的公主,麵對頗有涵養的召瑾郡主,項北自己也就不好再愛答不理了。
“哲別措的雙腿是在殊勒城裏遇到怪物,逃跑時摔斷的。這位蘇蘇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卻把這個姑娘當成了怪物的誘餌,為自己逃跑爭取時間……”
“你胡說!”彩彩哪裏能接受有人這樣詆毀自己的父親,抽出馬鞭就向項北抽來。馬鞭憑空打出一聲震耳的脆響,鞭梢卻被項北反手一把抓住。好在項北看著麵前這個小女孩刻意壓製了一下心中的怒意,才沒有把她連人帶鞭甩了出去。
召瑾再次出手拉住彩彩,“妹子,事情總會查清楚的,你先別急。”
轉而麵對項北,“既然如此,哲別措大叔他的腿腳不方便走動,我看這位蘇蘇姑娘似乎身染重疾,不如讓我給她找個大夫診治一下。”
“謝謝你的好心,我們不需要。”項北鬆開手,馬鞭一撤,彩彩差點閃個跟頭。
“項北啊,”車廂裏一直沉默的天默突然插嘴,“你看,蘇蘇姑娘又燒起來了,如果再不想辦法,隻怕會有危險,再說,我們還要繼續趕路,任其發展,以後的路途……”
天默的一席話說的也有道理,項北雖然厭惡彩彩,可是一旁的召瑾似乎也並沒有特別讓人討厭的地方。
項北扭頭看了一眼天默,不禁心中暗暗罵道,“死老頭子天默,你還吹噓自己能掐會算呢,也不看看這一路之上,害的我們一次次陷入險境的,八成都是因為你的占卜之術,都怪我當時不該輕信於你,還勸蘇蘇和你一起同行?”
但是這些話也隻是在心中琢磨一番,項北又看了看還在昏迷的蘇蘇,略一沉吟,也不扭捏,“如此,那就先行謝過姑娘了。”
召瑾宛然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彩彩妹子是我妹子,哲別措大叔家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如果能幫大家消除誤會,那自然是最好的。”
馬車的車軸再次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跟在了召瑾郡主的後麵,進入了營地,幾個把守的士兵想要檢查,卻被召瑾郡主嗬斥退下,項北不禁感慨,“這遊騎國的女孩子也都這麽彪悍啊。”轉身又看了看小臉燒的通紅的蘇蘇,“夜長夢多,希望這丫頭的病情能夠盡快恢複,不管怎樣,還是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好。”
……
和項北同樣心急的,是千裏之外的另一個身影,這個身影一路馬不停蹄的向著大夏帝國的都城雄安飛奔。沿途的驛站不敢絲毫怠慢,紛紛為他挑出最好的快馬,備足幹糧和水袋,因為這一身塵土,身披殘破官服的騎手,頭上頂著一頂與眾不同的烽火盔。
烽火盔,是特殊的戰盔,多在邊關重鎮的驛站中才備有,盔頂是一個三叉型的尖角,再加上有紅纓加綴,隨風飄動時儼然就是一團跳動的火焰。
能啟用烽火盔的軍情必是外族入侵,城池陷落的重大軍情。
耿忠領命唐山校尉,從殊勒城逃出後,先是拚死穿越了連係殊勒和大夏版圖的唯一通道,殊勒死亡穀,然後沿著官道,一路南下,再沒有片刻的停留。
已經記不清到底經曆了多少個日升日落了,胯下的驛馬換了一匹又一匹,一路的奔波讓耿忠的眉
眼已經被一層厚厚的塵土給覆蓋住了。
大概是被什麽迷住了眼睛,他用袖子蹭掉了將要湧出眼角的淚水,淚水順勢在他的眼角邊上留下一道白痕。
終於,這一路狂奔中最後的驛站,桃花渡,也被他拋在了身後。
甩開桃花渡半天的光景,巍峨的天下雄城盛安,已經出現在耿忠有些模糊的視線中了。不知為何,這從邊關一路隻是拚命狂奔的騎手,一看到這座象征著大夏威嚴的雄城,莫名的又淚花四濺。
被耿忠鞭打得幾乎要飛起來的驛馬,衝到城門下的時候,卻被守門的兵勇給攔下了。
“入城需要有路引!”當差的兵勇義正辭嚴的攔下了耿忠。
耿忠指了指頭上的烽火盔,“你們這些瞎了狗眼的兔崽子,也不看看大爺頭上的烽火盔,事態緊急,來不及備上路引。我是大夏殊勒護軍耿忠,你們若再敢阻攔,延誤了軍情,隻怕你狗頭不保!”
邊軍的氣場和守城兵勇的氣場完全不一樣,耿忠一身殺氣的斥責立刻把看管城門的兵勇震懾住了,但是攔截的士兵雖然態度緩和了許多,卻依舊不敢放行。
“護軍大人,小的們也並非有意為難,若在平日,自然會放行,隻是剛好趕上太後的壽辰,皇上親自下旨,務必保證壽典萬無一失,咱們現在整個京城都已宵禁。若非有路引,外人是斷然不能放進城內的。”
“混賬東西!”耿忠的腰刀已經出鞘,“我的兄弟們還在邊疆流血犧牲,卻是為了保你們這些蠢貨的平安,你再阻攔,爺爺我砍進城去!”
耿忠平日也算是靈活變通之人,奈何心念殊勒城那些拚死抗爭的兄弟,加上這十幾天晝夜不停的奔波,讓他已經有些神情恍惚,竟然情急之下,對守城的士兵拔刀相向。
正當雙方僵持不下時,一串馬鈴聲響,從城內奔出一隊正在巡城的士兵。為首一人年輕幹練,身披金盔金甲,胯下一匹雪花白馬,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拎著一把宣花板斧,看到眼前的情景,把手中的斧頭一揚,瞬間白馬身後的兩支馬隊迅速扇形展開,把耿忠圍在了中間,十幾把勁弩隨即瞄準了被包圍起來的耿忠。
金甲大將濃眉倒立,大吼一聲,“什麽歹人竟敢在京城撒野,還不束手就擒。”
耿忠看金甲將領應該是個管事的,放下了手中的戰刀,
“將軍,殊勒護軍耿忠有重要軍情需要稟報,殊勒遇到強敵壓境,守軍正搏命死守,急需馳援。”
“屁大點事,你叫嚷什麽,莫說你身份未明,就是真的這個叫殊什麽勒的地兒守不住,也是你們守軍無能。咱們大夏有多少邊城你可知曉?各個都是你這樣沒有規矩,咱們皇城會成何體統。”
“你!”耿忠原本以為這將軍是個明理之人,沒想到竟然說出如此話來,想到唐山他們拚死抵抗妖獸沙蟲,此刻還不知死活。可這些兄弟的性命在這些將軍麵前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時不我與。”耿忠橫下一條心,又操起戰刀,“如果我耿忠不能把消息送到五軍防衛司,那殊勒弟兄們的命就等於葬送在我的手裏了。今天這城我是非進不可。”
“呦嗬?今天我還碰到硬茬兒了,放!”大斧一揮,數支弩箭朝著耿忠疾射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