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日暮七星現 第150章 峰回路轉
“你醒了?”項北還在眼冒金星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問候。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讓項北一陣頭疼,既因為腦後的那個大包,也因為屢次被這個神仙師父給坑了,“師父,下次你能不能別下手這麽重啊!”
“項北,別說師父不教你。你將來要對付的人,那可是要奪你性命的。我看你在天王殿裏不正是想要逼出自己的潛力嗎?”
師父這樣的關愛,讓項北更是無語。
不過,天頌接下來的教導倒是有了些該有的風範,
“以拳腳之力,或者就是你們世人的武修之道,你都已經能觸及巔峰之境了。剛才你對我的拳腳突襲,應對的遊刃有餘。”天頌難得誇獎別人,但這幾句話卻還算是中肯。項北雖然也有些竊喜,但他知道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但是隔空禦物的那塊磚頭,是我最不傾力的一擊,卻是你無法阻擋的……”天頌的說的語氣不重,項北聽著,卻如同重錘,一下一下的敲擊在他心上。
方舟中的靈妖上師,正是操縱著遊騎的擲矛,刺穿了蘇蘇的身體。
“人的這副皮囊,說來可笑,承載著世間最無量的靈魄,卻又是最脆弱不堪的存在。俗世武修之人,想要把這身體修到化境,哪怕是武道巔峰,也不過是單純的把力量練得更大一些,身體練得更結實一些,反應練得更快一些。但是你看那些連魂魄都不全的鳥獸魚蟲,無論是速度,力量,敏捷,很多它們天生的本領都是人類無法逾越的境界。”
“師父,你的意思,就是武修之途隻是死路一條麽?”項北有些不甘心,畢竟自己這十幾年間,一心修武,並且能在那個血雨腥風的江湖立威,總是自信滿滿。但自從經曆了天印峰的這些日子,常常陷入自我懷疑。
“嗯,至少我見過的可以一戰的對手,都是靈修之體。不過,武修也並非一無是處,修靈將要承載更多的靈元入體,而這些靈元帶來的壓力,是需要有更強健的體魄才能承擔的。至於武修到底能夠到達什麽境界……”天頌遲疑了一下,想了想那個聽過的傳說,“相傳達摩世祖曾以武修之體,勝過一位識靈高階的修者,但那也隻是個傳說而已。所以,你還是盡快提升自己的靈修之力,才好應對後麵的使命。”
“師父,如果我不是落丹呢,如果我們無法阻止天魔轉世,又或者界樹不能重生,那這個世界是否就會不複存在?”
對於天頌認定自己是落丹一事,項北甚至比天恩更加懷疑這個判斷。畢竟在幾個新加入的界守門人中,項北是靈修最差的,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是門外漢,眼見著界樹的大限將至,又目睹過白首峰落的末日之景,項北總覺得自己擔當不起這份守衛天界的責任。
“你是不是落丹,這並不是我最關心的事情。”天頌說出了一句平靜卻又讓項北震動的話語。如果自己不是落丹,那這天頌老頭為何要不惜血本,賠了修行也要讓自己渡過方舟,還要逼著自己走上靈修之途。
“我隻是看到你是一塊靈修的好材料。或許是我見到過的最好的材料。如果上天決定把你生做一塊玉石,哪怕你如今是一塊被深埋壘土的頑石,你也要準備好成為靈玉的那一刻,那就是你的責任,或者,也是你生存的意義。”
夜風拂麵,天頌轉過身去背手望月,一頭的銀發閃爍著盈盈清輝。項北感覺這最後幾句話既是在點撥自己,更像是是天頌在自言自語。
或許,高手都是寂寞的吧,項北莫名產生了這樣的念頭。但天頌的意思他明白,“如果你有成就輝煌的可能,那你就不應該放棄任何輝煌的機會,這,是與生俱來的責任。”
當然,對於項北來說,現在急於修出靈力,隻為一個更明確的目標,把蘇蘇從遊騎的魔爪中營救出來。
……
蘇蘇已經在哈蘇亞的大牢裏被關了個把月了。大牢陰冷潮濕,冰寒入骨,幾個死牢的犯人耐不住折磨,又衣著單薄,直接凍死在牢裏,被牢頭指揮著手下直接扔到了荒野之上。
這是遊騎對犯人最大的恩惠,允許他們有機會借助長生天的使者——那些遊獵在草原之上的蒼狼和禿鷲,回歸到長生天的身邊。
幸好有莫倫夫人的探望外加打點,蘇蘇雖然在牢裏過得艱苦,但還不至於香消玉殞。
但是今年的長生天似乎並不太垂憐她的這些虔誠的子民,來自更北的不至之境的酷寒持續南下,整個北荒似乎入冬以後,就再也沒有從暴風雪的侵襲中得到過片刻修整。
終於,年久失修的牢房再也經不起層層疊疊積雪的重壓,哢嚓一聲,倒伏近半,牢頭看守全部上陣,這才從厚厚的積雪中把窩別台和蘇蘇等人挖了出來。
“蘇蘇姑娘,你還好吧。”剛被從積雪裏掏出來的像個雪人的二王子不顧抖落自己身上的白雪,卻衝到蘇蘇麵前,一臉的關切之色。
“哼。”蘇蘇冷哼一聲,被看守押到臨時拉起的帳篷,不想最後,窩別台也被關押到此處。
看守被窩別台逼著,不得不把蘇蘇身上的枷鎖卸去,已經有人去向金帳王庭匯報這突發的狀況。
天驕良木哈這段日子也不好過,眼看著大雪封山,封路,部落裏集備的糧草已經所剩不多,每日都有凍死的牛馬牲畜。就連他的金帳之內,也交代下人減少了取暖用的炭火。聽著每日不斷匯報上來災情,冰涼的大帳內,令這位橫掃北荒的雄主也感到深深的不安。
突然下人來報,大雪壓塌了關押犯人的大獄。
“我兒!”一直守在良木哈身邊的莫綸夫人聞言驚得乍起,手中握著的暖爐也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慌什麽!”良木哈被莫綸夫人的反應嚇了一跳,不過,他也因為這事更加心煩氣躁,“那小子有沒有事?”
匯報的牢頭自然知道大王指的是誰,趕忙回稟,“已經把二王子從雪堆裏救出來了,其他犯人也都脫險,隻是將他們全都關在臨時的帳篷裏,死囚和普通犯人混在一起,隻怕夜長夢多。”
“嗯,這種鬼天氣,就算那些犯人想要溜走,隻怕也會凍死在外麵的風雪之中,你看罪不至死的,先讓他們各自歸家留監吧。”
良木哈看了看還在一旁微微發抖的莫綸夫人,“你去看看那個小兔崽子有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要是誠心悔過,就帶他來見我。”
聽出良木哈語氣中的通融之意,莫倫夫人心中一喜,但又想到二王子剛剛被從雪堆中救了出來,心中仍有驚懼,謝過大王後,催著牢頭,一路小跑著來到臨時關押犯人的帳子。
帳子有些破舊,也沒有墊在地上的氈毯,莫綸夫人雖然衣著錦衣良裘,但一進帳子,還是被帳內陰冷汙濁之氣壓迫的打了個寒顫。
“我兒呢?”夫人焦急的詢問身邊的隨從,牢頭頗能領悟上頭的臉色,一臉諂媚的討好,“夫人放心,我們特地給二王子安排了一個清淨之處。”
隨即帶著莫綸夫人繞過團座在大帳內的那些一身怪味兒的牢囚,一直走到了比較靠中心的位置,這裏用一圈籬笆紮起了一個窄小的圍擋,算是留給二王子的獨享的空間。
“屬下深感夫人愛子心切,二王子又是咱們哈蘇亞的雄鷹,特地給二王子安排了此處。”
莫倫夫人頗識大體,知道這牢頭的意思,不過還是誠心誠意的從身邊的錢袋裏摸出了幾兩碎銀,交給牢頭,“多謝牢頭大哥的照應,給兄弟們喝些茶水暖暖身子。”
莫綸夫人已經沒少打點,牢頭假意推辭一番也就接下銀子,塞進自己的懷裏,然後識相的退了出去。
母子二人自然少不了一番相互寬慰,不過,這次莫綸夫人帶來了久違的好消息,“兒啊,你父王已經鬆口了,隻要你肯認錯,就可以赦免你不必再待在監牢裏了。”
“可是,母親,孩兒又沒錯,要認什麽錯?”窩別台始終不願屈就,寧可待在牢裏,也不願認錯。
這下莫綸夫人真的著急了,看看四下無人留意,壓低聲音哀求道,“兒啊,娘親當然相信你沒有過錯。但是,娘親也知道你父親的脾氣,如今他肯讓步,給你一個機會,已經實屬難得。如果你再惹他生氣,隻怕他……就當娘求求你了,好不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為娘也就活不了了。”
“娘親!”窩別台看著母親的鬢角已經有了絲絲銀發,不知是因為引起沒有留意,還是就因為自己蹲在牢裏的這個把月,就把母親急成這樣的,“是孩兒不孝,讓母親擔心了。”
看著兒子的語氣稍稍鬆動,莫綸夫人止住眼中的淚光,“兒啊,哪個娘不知道孩子的心思,隻要你先向父王認錯,等你父王的氣消了,才有機會去救那個蘇蘇姑娘啊。”
這句話出口,窩別台顯然心思一動,不過為了掩飾,還是多解釋一句,“蘇蘇姑娘是孩兒的救命恩人,而且也的確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二王子跟著莫綸夫人前來承認錯誤,這讓良木哈一直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如今遊騎被雪災所困,正是急需用人之時。
大王子脫脫已經帶著五萬糧騎前去南苑講和,算著路程還有些日子才能返回。而其他兩個王子尚且年幼,這二王子雖然脾氣倔強,不服管教,但這一點倒也頗有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因此良木哈假裝斥責幾句,也就默許赦免窩別台的牢獄之災了。
“如今你大哥帶走了五萬精騎,咱們哈蘇亞的親軍隻剩下三萬不到了。”良木哈一麵將實情告訴窩別台,一麵偷偷留意這二王子的反應。
“我們不是應該還有五萬精兵麽?”窩別台並未領悟到良木哈的用意,而是好奇那一萬多精騎的哈蘇亞戰士怎麽會憑空消失。
“無知,你沒有看到今年的雪災格外嚴重麽,糧草格外緊缺,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開始宰殺戰馬。”
“什麽?”二王子心中一驚,雪災重於往年,這他也有所感受,但是情況已經嚴重至此,卻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平常糧草青黃不接時,頂多是宰殺牲畜,既增加了口糧,又能減少糧草的消耗。但是,其他的牲畜倒還好補充,能征善戰的遊騎戰馬,卻是遊騎國最寶貴的財富,損失一匹戰馬,往往需要數年才能補充上來。眼下這種情況的確會讓遊騎國元氣大傷。
“所以,你這小馬駒子也該為咱們遊騎好好出些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