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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人間日暮七星現 第330章 窮途末路

  秦落雨其實是按照項北的計劃離開的。但顯然,她並不知道這是項北的有意安排。


  雖然她也像別的女孩子情竇初開時那樣的威脅過項北,“你膽敢騙我,我就永遠不再理你。”


  但是這一次,項北卻實實在在的騙了落雨。甚至可以說,是和陸南尋合謀一起騙了落雨。


  就在項北私下裏找陸南尋,想讓這位扶鼎人帶著九世顏蘿離開金沙時,起初隻是引得陸南尋一陣冷笑,

  “全是我的錯,日日逼迫我家首座大人避世修行,卻未曾提醒她提防俗世的陰險,你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事到如今,你讓我如何帶她離開。”


  冷靜下來的陸南尋並不傻,如果按照項北的意思,自己強行把秦落雨帶走,隻怕更會讓這位首尊大人心思留在項北身上。


  但項北接下來的提醒,卻讓陸南尋不得不對麵前這小子的提議重視起來。離境中的幻像,項北看到了秦落雨在金沙最後一戰中,獨臂難支,力竭而死。


  “什麽?金沙還有一戰?你們不是準備撤退了?”陸南尋有些不解。


  項北卻不能解釋更多,離境也好,曲徑方舟也好,讓這個深入其中的少年從最初的好奇到如今的畏懼,那裏看到的,是幻像也好,是預言也好,看似都是無法逃避的命運。


  曾經的昭瑾郡主,已經以生命的代價,向項北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這次無論如何,項北一心要幫秦落雨平安離開金沙。


  “至於你說的,如果秦落雨不肯離開……”


  “那還不是因為你!”想到此處,陸南尋難壓心頭的怒氣,忍不住脫口而出,繼而又暗自後悔,怎麽能把這樣的抱怨當麵說出給這混小子聽。


  項北倒是並未留意,眉頭緊鎖了一陣,“陸前輩,請問有關玉虛昆侖的紅金玉膏傳言可是真的?”


  “你問這個幹什麽?”陸南尋警惕的瞪著項北,不由得暗自心想,“莫非麵前這個小兔崽子繞了那麽多彎路,隻為探聽西昆侖的不傳之秘?”


  項北沒有更多的時間與陸南尋糾纏,單刀直入的說道,“事關落雨生死,請陸前輩不要再懷疑我了!”


  陸南尋突然感覺一陣悲涼,自己這一身的本領,論修境自秦落雨以下再無服氣之人。就是白首天印的那些界守元老,他也不曾放在眼中。


  可麵前這個年輕人,這個對扶鼎人眼中如皓月般尊貴的首尊大人都大有不敬,甚至也不怎麽招他們天印峰自己人待見的小子,總是會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在自己麵前講話,更可氣的是,自己還不得不去忍受。


  “好,就算是你心懷鬼胎,量你在我西昆侖扶鼎人麵前也討不得便宜。還有,如果你膽敢利用秦落雨打我西昆侖的主意。我定會把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會讓秦落雨跟著你回西昆侖的。”


  項北因為著急,無意間,留給這位不可一世的扶鼎人一句嫌棄他囉嗦的抱怨。更是拋給扶鼎人一個有些不屑一顧的背影。


  “你!……”陸南尋氣的胸口血氣上湧,差點又是一口老血翻漿出來。


  從扶鼎人那裏出來,項北心中的計劃已經大致成型,隻是,這計劃或許讓他和秦落雨,自此山高水長,天各一方。


  ……


  此刻的項北和李重光,跟在天恩身後,隨著沉悶的大軍一同撤離金沙。月萊逗引了幾句,看大家都沒有閑聊的心情,也隻好作罷。


  她捅了捅身邊的小白狼,發現這小白似乎也像個不屑和她玩耍的大人一樣,隻是象征性的舔了一下她的手心,隨即又貼在了項北的身旁。隻是它不斷轉動的尖耳朵和脖頸上根根直豎的狼毫,顯露出這個年輕的戰士似乎格外緊張。


  月萊又看了看曾經的堅城金沙,早就隱沒在了身後無邊的夜影中。看似那唯一的殘破城牆上,隱約還有幾點用來迷惑妖獸大軍的火光。


  但金沙,已經被徹底從大夏的版圖上抹去了。當然,為它殉葬的,還有數萬常勝勇士,以及那些嗜血好戰的妖獸戰士。


  撤退的百姓和戰士,不時也會扭頭回望,雖然以他們的目力,更難得在黑暗中看出什麽存在。


  卻有一個人的目光,始終死死的盯著金沙的方向,雖然他也看不出廢墟的輪廓,但是他的腦海裏,仿佛依然存在著往日那座雖不巍峨,卻也雄渾霸氣的關隘邊城。


  這個人就是曾經的金沙二當家,馬征。


  被壓上囚車的時候,他特地請求押解的士兵,“請把我倒著鎖上囚車,這樣,我就能多看幾眼家鄉了。”


  心情沮喪的哀兵,沒有更多的冷酷,再加上這是曾經的上司,而且要求並不過分,也就從了馬征的請求。


  山路崎嶇不平,馬征被卡在囚籠裏,隨著囚車的晃動,身體不斷的撞擊在木欄上,很快磨出了不少血口子。


  但那些傷口的疼痛,卻還比不上這個壯漢心中的疼痛。他隻恨自己當時一念之差,沒有堅持把常破虜除掉。


  金沙陷落,家園破碎,還有呂濟川的意外身亡,這一筆筆血債,恨得馬征牙根癢癢,他一邊難過,一邊在心中默默的念叨著那幾個名字,

  “常破虜,耿忠還有那個野種項北,你們毀我家園,害我兄弟,等我出去,定會把你們一個個的腦袋割下來,提到呂大哥的墳前祭奠。”


  想起呂濟川,馬征又心生埋怨,“呂大哥啊,呂大哥,你也是戎馬一生,卻總是首鼠兩端,如果讓我早點除掉那個老奸巨猾的常破虜,我們的金沙就不會丟,你也不會被他害了性命!”


  馬征還在胡思亂想,撤退的隊伍卻沒有絲毫停頓。在常破虜的親自督導下,整支隊伍安靜且快速的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如同一條躲避危險的蛇,虯曲著前行。


  估算著路程,應該快到安葬呂濟川的那片軍墓了。馬征開始極力四眺,想著應該還能再看一眼那些曾經和他一起戰鬥過的兄弟。


  果然,影影綽綽的,在靠近山尖的邊緣上,已經能看到一些隆起的墳包了。


  撤軍的山路在山腰上彎彎曲曲,兩邊都是陡峭高聳的崖壁,而順著陡峭的山坡向上望去,就能借助從山尖的邊緣投下來的微弱的星光,看到這些鼓起來的連綿的突起了。


  “弟兄們,希望你們的英魂不散,保佑我馬征替咱們金沙好好懲治那些毀了我們金沙的罪人。替咱們金沙討回一個公道!”


  如今馬征已經被仇恨埋沒了所有的理智,暗恨身邊活著的弟兄全都出賣自己投靠了常破虜,他心中的寄托,也隻有這些已經長眠於寒土下的枯骨了。


  突然,馬征覺得似乎是為了回應自己的心願,那些綿綿不絕的墳包似乎動了起來。


  難道是這些厲鬼也不願放過金沙的罪人?馬征被自己的這個想法激動的熱血沸騰,他的雙手雖然也被鎖在囚車的木欄之上,但他還是極力的伸長了手指,蹭了蹭自己的眼皮,重新睜開雙眼,更仔細的盯著那些“晃動”的墳包。


  沒錯,那些墳包大多都是靜靜的佇立在夜晚的濃墨之中,但是馬征狂跳的心髒確信,的確有幾個墳包是晃動過的。


  於此同時,跟在項北身邊的白狼,突然也開始抬頭向山尖上凝視起來,嗓子裏開始發出充滿怒意的呼呼嚕嚕之聲。


  “有埋伏!”這個念頭在項北的腦海裏一閃而過,周圍的界守師徒也全都警戒起來。


  “來啊!兄弟們!”馬征心中澎湃起來,“讓那些把你們變成厲鬼的仇人付出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


  果然,那些“墳包”突然一同晃動起來,隨之,整個山穀開始被一陣悶雷般的轟轟隆隆的聲音填滿。


  山路上,這支沮喪的敗軍沒有束手就擒的打算,幾個騎馬的遊動哨位開始沿著隊伍兩側狂奔,一邊催馬,一邊大喊,“敵襲!敵襲!……”


  隨著兩側高聳的山嶺上不斷滾落的山石,還有騰起的塵土,無數戰狡狼騎夾帶著山崩地裂的聲勢,自上而下,衝著遊走在山路上的人軍隊伍俯衝下來。


  “中軍繼續前進,邊軍迎敵!”常破虜一把長劍出鞘,顯然眼下的情勢並未讓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將軍亂了陣腳。


  他的指令也迅速傳達下去,一條長蛇般的人軍隊伍,迅速分成三股。兩側戰力較強的戰士,迅速原地擺出戰鬥隊形。堅盾在前,長矛架起,矛根牢牢的釘在地上。矛手身後,箭手們紛紛張弓滿弦,繃緊的箭弦上發出吱吱嘎嘎蓄力的聲音。


  而夾在兩側戰鬥隊形中間的,是預先編好的中軍。那是一些掌管後勤給養的部隊,護著從金沙撤出的老幼百姓,無視山坡上滾滾而下的殺氣,卻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那些站在原地守護中軍前進道路的邊軍,想要把這一張張麵孔全部留在眼神中帶走。


  這些擺陣固守的邊軍,很多麵孔都會注定永遠的留在這條山路上了。


  夜箭的箭身都有火油浸泡,經驗老道的箭手射出了第一輪火箭,他們僅憑著感覺放箭,但是這些火箭卻依舊精準的埋設在了戰狡們突擊的道路上。


  箭頭落地,紮紮實實的入地三分,後半截燃燒的箭身,就像是在戰狡來襲的路上點燃了一支支微弱的蠟燭。


  但這些搖曳的火苗已經足夠,所有剩餘的弓手,瞄著這些斑斑點點火光映照出的龐大的黑影,一陣陣箭雨自下而上,準確的落入順著山勢傾瀉下來的妖獸洪流。


  隻是,這些人軍的頑強抵抗,相對於潮水般湧下來的妖獸大軍,顯得太過渺小無力了。


  出發前,常破虜曾召集所有的千軍校尉,語氣沉重的說,

  “如果撤退路上遇襲,我們所有的弓箭,不過三輪齊射。我們所有的長矛也隻能抵住一波攻擊……”


  其他將官不知常老將軍的通告有何用意,但是站在這些將官之間的項北心中明白,常破虜是想提醒大家,人軍已經再無接戰的力量了。


  撤退,就是要盡可能的為後續的戰鬥保留火種。是否能逃出升天,隻求大家盡力而為就好。


  ……


  耿忠提起了手邊的馬刀,長孫離心有不舍,也隻是一聲叮囑,“夫君小心。”


  已經半個身位退出馬車的耿忠,用長孫惜的那雙眼睛看了一下姐妹二人。握了握長孫離的手,隨後又按在了長孫惜手上,

  “好好照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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