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守靈
劉二虎臨走之前始終保持著謙卑與低下的姿態,仿佛那一巴掌不是李仲恪強按著他的手打的,而是他自己趨之若鶩怡然自得求來的結果。
盡管如此,李仲恪還是在這凶狠毒辣的惡人眼眸之中,捕捉到了一抹極細的怨毒。
包括那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的張廣,顯然也是恨極了自己。
不過無論如何,眼前這一關總算是過了。
至於之後的事,無非水來土擋而已。
陪這種下三濫的地痞混混玩,縱然對方武力值非凡,李仲恪卻也不虛。
畢竟職業就是幹這個的,知道這種人最害怕什麽。
江文泰顯得很興奮,兩枚眼珠子放出亮光來,嘖嘖稱奇的盯著李仲恪,神經還在突突跳動。
“鹿仁,厲害!”他興奮無比,道:“竟然入了縣尊大人的眼,這從今往後,必會節節高升時來運轉!”
李秋蘭眼中帶著幾絲不可思議與喜悅,幾步迎上前來,站在自己弟弟跟前,隻覺得以往有些陰鬱與懦弱的弟弟今天宛若煥然一新,整個人神采飛揚,精神奕奕。
同時,還隱隱露出一股無形的壓迫力,頗為不凡。
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李仲恪看了江文泰一眼,先轉身將自家的木門鎖好,確定劉二虎一行人已經遠走,這才帶著江文泰和李秋蘭回到了房中。
到了此時,他強撐住的氣勢宛如泄了道口子似的,整個人鬆軟下來。
“文泰,你傻了?”他搖了搖頭,道:“今日你一直跟我在一起,縣尊大人何時接見過我?”
“啊?!”
李秋蘭率先傻眼了,江文泰同樣愣住。
李仲恪對自己姐姐的點了點頭,語氣略微有些沉悶,道:“姐,對不起,我落榜了!”
李秋蘭身子骨微微搖晃,一時間明白了所有,原來一切都是李仲恪精心的表演,隻為了嚇走劉二虎等人。
“這……”她隻覺得渾身冰冷,前路灰暗。
江文泰使勁晃了晃腦袋,看著眼前神色冷靜的好友,努力的讓自己同樣清醒過來。
“秋蘭姐,你別難過,鹿仁雖然落榜了,但是經過這件事,他明顯也成長了不少,以後的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他寬慰著眼眸泛紅的李秋蘭,砸吧砸吧嘴,隻覺得自己內心的希望也落空了。
主要是剛才李仲恪言之鑿鑿的說自己跟縣尊交好,竟是連他都騙了。不過江文泰卻也理解李仲恪的難處,知曉方才唯有那樣說,才能打發走劉二虎。
“姐,你別傷心。”李仲恪麵容沉靜,自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氣概,逐步的影響著身邊心思慌亂的兩人,令他們也不由自主的恢複了幾分。
“接下來的事,我自有主張。剛才我說的話,並非全是妄言。雖然我並未見過縣尊,不過,我依然有辦法可以對付劉二虎!”
聽著自家弟弟斬釘截鐵的話,李秋蘭莫名的想到剛才對方獨自一人麵對劉二虎時那股淡然高傲的氣魄,竟忍不住就信了這番話幾分。
‘或許,仲恪他的確成長起來了。爹、娘,你們看到了嗎?’
弟弟性格的轉變衝淡了幾分落榜的失落,李秋蘭抹了抹淚水,道:“好,仲恪我相信你。”
說罷,她又扭頭看向文泰,道:“你們一早就出去看榜,還沒吃飯吧,待會兒一起吃點。”
江文泰的肚子也適時的嘟嘟作響,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三人互相對視片刻,轟然一笑,算是將此事揭過。
坐在低矮的木凳上,李秋蘭去合夥做飯的廚房裏將自己提前做好的飯菜一一呈上來。
一盤摻雜著野菜的粟米飯飄著白霧,衝進李仲恪的鼻孔裏,飄散著清香。兩道幹辣椒炒臘肉和菜花,還打了個雞子芽菜,就著一壺濁酒,令人胃口大開。
粟米有些硌牙,李仲恪吃著這頓對他而言略有點新奇的菜肴,卻見李秋蘭和江文泰一臉陶醉的模樣,頓時知曉這種層次的飯菜恐怕二人並非時時都能嚐到。
今天也是托了他的福,本是李秋蘭準備為他中榜而慶賀一番的。
誰料到李仲恪的原身不爭氣,不僅沒有中榜,還一命嗚呼去也,招來了現在腦子還有些暈乎乎的自己坐在這兒,止不住感歎世事玄奧,竟真有穿越之事。
三人吃過了飯,江文泰就要告辭了。
“鹿仁,今日我爹聽說是放榜之日,特意為你準備了一尾大魚,寓意著你從今往後魚躍龍門。我出來得急,忘拿了,不若你跟我回家一趟,我拿給你!”
他放下酒杯,看著李仲恪說道。
看了看自家那快空了的米缸,李仲恪點點頭,對李秋蘭說道:“姐,那我出去一趟。”
李秋蘭正在收拾碗筷,自然聽到兩人的對話,隻是囑咐他務必要在天黑之前回家。
“近日外麵鬧災,聽說難民裏麵混進來不少逃兵和邪教的人,你可得小心。”
“放心吧秋蘭姐!”江文泰拍了拍胸脯,道:“有我護著鹿仁呢。”
二人這便出了門,一路沿西,向著菜市口走去。
江文泰家的魚攤擺在入河口邊兒上的菜市裏,生意不好不壞,偶爾還能接濟一下李家。兩人走的是近道,要穿過一小片北區。
這北區裏麵的居民相比起他們來說就要富裕一點,都是些商戶。
兩人走沒多久,就聽得有吹吹打打的聲音,偶爾還能聽見有人扯著嗓子幹嚎兩聲。
李仲恪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心慌,下意識眼睛就往兩邊瞟去,卻隻見到一道黑影在巷子口一閃即逝,看不清是什麽。
恰在此時,江文泰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鹿仁,你該不會真以為我是叫你出來拿魚的吧?”
李仲恪斜眼看了他一眼,知道對方忍不住了,笑道:“我當然知道不是,怎麽了,有什麽事非要避著我姐姐?”
“我想過了,鹿仁。”江文泰歎了口氣,道:“那劉二虎家裏有點勢力,雖是個潑皮,但也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不若咱們還是湊點銀子,把那錢還了。
我這裏有個差事,三天就能掙三兩銀子,加上我藏在家裏的銅錢,利息也夠。
隻是這個差事,不好當著你姐姐的麵說,我怕她擔心,婦道人家嘛……”
李仲恪打斷他的絮叨,好奇的問道;“你知道這嚎哭聲音是從哪兒傳來的麽?”
江文泰愕然,道:“這個?嗨,就是前些天城北周太爺家的老二麽,不知怎的,突然就暴斃在房中,現下正出殯呢。
說起來我這件事還跟這有關,就是那周老二,雖然年近三十,家中又早娶美婦。
無奈何臨到終了,連個一兒半女的都沒有。
周老太爺家裏有習俗,這人死了,不能連個守靈的長子都沒有,所以就拿了一筆錢出來,請人當孝子。
我收到消息,這件差事他們打算交給牙行,我大哥過江龍是牙行的保人,就轉給我了。
不過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比較粗壯,人家要文縐縐一點的。
就是鹿仁你這樣的。
報酬很豐厚,三天就給五兩銀子,當然幫中按規矩要抽一半,我能拿到五錢,加起來剛好三兩。
你看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