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佛前問海棠 第八十二章 好弟子
王荔大師雖然人已經老去，不過這個很容易生氣上火的老毛病還是沒有改過來，就比如現在王荔剛剛說完自己要罰自家弟子，自己的師弟沈弘儒竟然就跟著來了一句隻是罰是不行的，讓王荔大師此時此刻突然火冒三丈，王荔大師向來不喜聽到有人悖逆自己意願，別說是沈弘儒，哪怕是夜莫子做了讓她不如意的事情，她也照樣會與夜莫子好好說上一番道理，所以現在王荔大師不免心緒激動一些，要好好和沈弘儒理論一番。
王荔大師停下她本來匆匆的腳步，抑揚頓挫地說道“聽沈師弟的意思，弟子犯錯是他們的人性所致，那麽我再往深處多想一些，沈師弟的話是不是就是說弟子犯錯是人性所致，所以他們的行為其實本不是他們的本意，所以弟子犯錯我們做師父的就不應該罰，不應該說，甚至是不是就連院規都不應該有呢？”
沈弘儒的一襲白衣隨風微微向上揚起，白衣和滿頭的白發相輝映，霞風微熏，沈弘儒縱是老頭子一個，卻也把他那儒雅君子的風度流露無餘。
沈弘儒也沒有說因為聽到自己王荔師姐的話後就變得著急忙慌起來，沈弘儒既然這麽說那就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自然不怕有人與他反駁，沈弘儒的肚子裏，有的是跟別人說不完、讓別人看不透的道理。
果然，沈弘儒一張嘴，王荔大師縱然想回嘴卻也沒有道理可言了。
沈弘儒悠悠然，閑適歡喜的說道“可若是你所做的懲罰僅僅是一個懲罰的形式而已呢？這樣的懲罰根本就沒有讓這些犯錯的孩子從根兒上認識到自己究竟是哪裏做錯，根本就沒有讓他們真正記住自己究竟應該怎樣做，不能怎樣做，這樣的懲罰根本就毫無意義。”
沈弘儒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表情根本讓人看不出來這個家夥剛剛竟然還差點就與王荔大師吵起來，沈弘儒繼續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不會懲罰這些犯錯的弟子，更是從來都沒有說過不應該有院規，院規還是要有的，弟子犯錯也是要懲罰的，隻是不能僅僅是罰，更關鍵的是要讓他們真正認識到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能做到從根兒上讓他們不再犯錯，這才是真正的目的。”
夜莫子的身旁是鬆溪院四大弟子，更是玄火書院四大弟子。
當他們看到自家師父背著手，將雙手放在背後交叉握起來的時候，他們四人知道，他們的老師父要張嘴講道理了。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夜莫子開始說話。
“人的一生總會犯錯，細細想來，何錯不是人性所致，所以弟子犯錯都是要罰的，規矩還是要有的。隻是弟子犯了錯，若隻是罰，那是不行的。但若是不給他們一些教訓，卻也同樣是萬萬不可以的。對那些犯錯的弟子該做出懲罰的時候，就要該罰的罰，該責備的責備。”
夜莫子聲音粗大而有威嚴，夜莫子的話語聲依然回響在這些人的耳中。
一說到夜莫子的懲罰，他的四大弟子無比默契的同時想到了六個字鞭打、罵人、餓著。
夜莫子忽然又想起來前幾年的幾個弟子以及他們的所作行徑，然後又加了幾句，“若是不可雕的朽木，無悔過之心，罰也罰過，也責備過，該講與的道理也都講了，到頭來就是不聽話的弟子，疏遠便是。”
“至於之前君蓮所說，事實雖是如此，卻又不是這樣子的。縱然是如今日我們在場之人這般的高就地位，可是這個世界也終究不會是我們幾個人可以左右得了的，我們能做到的，也僅僅是為人師表，讓他們懂德、明禮。如果是願意接受我們的思想好好改變自己的後生，那我們自然要認真指點與他。如若是始終如一、執迷不悟的弟子，朽木之輩，該舍則舍，疏離便是了，既然這樣的人不聽從我們的話，我們對這些人更是多說無益，那麽對這樣的弟子我們也就連費口舌的責備都不用了。無論世道人心如何，我們能做到的，也僅僅是這些而已。至於這世道最後究竟會走向何處，就不是我們能操心的了。”夜莫子知道，這些話君蓮肯定是聽不進去的，不過有那麽一些話終究是需要說的。夜莫子隻看了君蓮一眼，然後就不再看他，隻是自顧自說道了這麽一大堆，似乎說這些話並不是為了說給任何一個人聽，僅僅是為了把這些話給說出來而已，同時，又像是在說給在場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夜莫子自己。
君蓮大師的眼裏容不得沙子，他的確不太認從夜莫子的話。
君蓮大師突然想起來了一個故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個時候，青蔥的大草原之上，有一個不過三四歲大的小女孩兒，在與一頭小貓咪快樂的玩耍在一起。然後，這個小女孩兒無心之舉，雙手捏住小貓咪的脖子，高高用力舉起來。
然後這個時候，正好一個中年人路過，他看見這一幕後，瞬間就很不高興，這個看上去很有君子風度的中年男人瞬間就下意識的把小女孩兒的脖子捏住然後高高舉起，中年男人發自肺腑的說道，“你看，我把你這樣舉起來是不是很痛，那麽你這樣舉著小貓咪，她也是很痛的。所以你記得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好不好？”
小女孩兒不過是一個三歲剛多一些的孩子而已，還在牙牙學語，連話都不會說，又哪裏會懂得中年男人在說些什麽，又怎麽可能回答得了中年男人的問題。
中年男人雙手不經意間的用力，那個不到四歲大的小女孩兒死了。
王荔大師聽懂了夜莫子的話，說道“這一次鬥毆之事，怕是我門下弟子參與之人最多，而且五院之人又皆有參與，鬥毆之事這回顯然鬧得不小，不知道師兄認為這一回應該如何處置他們，又到底是打算如何懲罰他們的？”
夜莫子噗嗤一笑，笑聲不斷。
“怎麽罰？還真沒有好好想過這件事情。把他們大罵一場？不行，懲罰太輕了。讓每個弟子一人挨我一鞭？也不行，小錯可以這樣，大錯就算了，這麽罰太輕。”
夜莫子突然看了一眼旁邊的弟子嚴韜蔭，然後才說了最後一句“這老餓著也行不通啊？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夜莫子突然間收起笑容，恢複嚴肅臉色，然後朝王荔大師說道，“三師妹，要我說，至於這個到底應該怎麽罰，其實也沒有什麽很好的方法，不過既然這件事情源於他們公報私仇，那咱們就隻好也殘忍一下子不留情麵了。”
王荔大師突然臉色一怔，“師兄是要，學我……”
罰弟子去蛇島這種事情，以前五院隻有修遠坪的王荔大師這麽幹過，這些王荔大師心裏也是有數的。
夜莫子點點頭說道“沒錯，都去蛇島。”
聽到蛇島二字，司空綺突然下意識就接下夜莫子的話脫口而出說道，“這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夜莫子長長呼出一口氣，然後對他們慢慢解釋道，“這些年我們的弟子太安逸了，什麽像樣的磨難都沒有遇到過，肩上不能扛得住，這一次不光是要那些犯錯的弟子去蛇島，而是要五院弟子通通下山都去一趟蛇島，是時候磨煉一下子他們的意誌了，而且在蛇島之上，他們隻有團結一致，才能真正從蛇島全身而退，如果他們還像這一次公報私仇暗裏解決私人問題的話，他們就永遠回不來了，不過最後能回來的，一定都是，好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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