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今生已無緣
寧不癲和馬思遠配合已久,彼此之間很多時候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這樣一起戰鬥的時候,所提升的能力就遠遠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這麽簡單。
寧北辰的功夫雖然和寧不癲相差無幾,但兩人之間甚少配合,更都是十分孤傲驕橫之人,很難聽進別人的意見,主觀想法非常的強烈,馬思遠根本就無法控製,就別說什麽配合不配合的了。
馬思遠轉身看了一眼秋水無痕二人,眉頭微微皺起,對上蘇沫他沒有思考把握,那來無影去無蹤的銀針算是最大的威脅,既然不能力敵,看來隻能走了。
他朝寧北辰使了一個眼色,隨後朝門口看了一眼,心中暗暗道:“希望你能看懂我的眼神吧。”
小青臉色著急的望著雪隱,他身子剛剛才好一點,現在又對上一個如此凶神惡煞之人,可千萬不要出了什麽岔子,抿著紅唇,攥著細膩的手,神情十分緊張。
蘇沫此時也將目光移到了戰鬥場上,寧不癲和雪隱此時打得難分高下,周圍真氣激蕩,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層層氣浪。
隻見雪隱一刀斬出,刀刃之上帶著森然寒意,仿佛極北寒冰,漫天湧來,若是隔得近了,必然麵如寒霜,冰冷刺骨,寧不癲大喝一聲‘痛快’,手上鐵棍揮舞,頓時漫天都是刀光棍影交織,光芒四射,火花四濺。
‘錚錚’鐵器交擊之聲不絕於耳,一時間打了個難分上下,誰也奈何不了誰。
馬思遠瞧見雪隱身手居然如此不凡,便問一旁的寧北辰道:“此人身手,和你相比如何?”
“隻高不低,我若以死相拚,勝負難料。”寧北辰目光深沉,顯然是在告訴馬思遠,自己還有底牌在手。
馬思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對於他的能力始終都有著一絲懷疑的態度,根據他得到的消息,雪隱來這裏兩天,你堂堂羅刹宮宮主,居然在兩天的時間裏麵,都沒有奈何得了這人,倒是有些讓人失望。
蘇沫嘴角微微上揚,看著兩人的比鬥臉上露出成竹在胸的模樣來。寧不癲氣勢勇猛,一往無前,而且大開大合,頗有猛將之風,這拚的不過是一時之勇罷了,甚難有持久之力,反觀雪隱,抽刀斷水,緩緩悠然,氣韻綿長,於快刀中肆意汪然,瀟灑自如,榮辱不驚。
長久以往,此消彼長,可以說勝敗結局早已注定。
房頂之上,兩人依舊戰得難分彼此,寧不癲的眉頭不覺間越皺越緊,手中鐵棍也沒有開始那般驚天動地之氣勢,速度稍微放緩,這一係列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並沒有給雪隱造成多少實際上的傷害,倒是讓他的體力有些吃不消了。
馬思遠也清晰的感受到了場上敵我氣勢那細微的變化,秀眉微蹙,目光瞥了一眼不遠處鎮定自若的蘇沫,暗道這樣下去可不行,現在打是沒法打了,必須找個機會帶走寧北辰。
三個呼吸之後,兩人戰況焦灼,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當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在寧不癲和雪隱身上的時候,馬思遠腳下生風,一個箭步來到秋水無痕身後,以風雷之迅速,指尖寒芒一閃,頃刻間將二人點住穴道,動彈不得。
寧北辰心下了然,與馬思遠遙相呼應,也來到他二人身前,一人帶著一個,體內真氣鼓蕩,瞄準空曠的前方,腳下一用力,運氣絕妙的輕功,轉身就跑。
所有的動作都在一個呼吸的時間完成,蘇沫冷哼一聲,指尖銀針爆射,朝著二人激烈而去。
奈何馬思遠早有準備,將背後背著的秋水當做擋箭牌,那來勢洶洶的三根銀針全部射在了秋水的背上。
秋水悶哼一聲,全身一股酥麻,一身真氣居然消失無形,閉塞在各個穴道之中,十分痛苦。
馬思遠見目的已經達到,毫無留情的將秋水扔下,遠遠遁去。寧北辰有樣學樣,在無痕替他擋住銀針之後,也扔到地上,與馬思遠一前一後消失在遠處。
寧不癲見此,猛地架開雪隱一刀碎空斬,大喝一聲:“今日到此結束,來日定要找你分個高下,哈哈……”說罷,借著雪隱刀勢反彈之力,縱身一退十丈遠,跟著馬思遠的腳步離開了。
雪隱正要追趕,蘇沫擺了擺手:“別追了,這些人功夫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輕功過人,追不上了。”
剛剛蘇沫其實也不過是嚇唬嚇唬馬思遠罷了,要是真的兩個絕頂高手一起聯合起來,她絕對討不到半點好處,反而會被人看破,小青那低微的武功在這些人麵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到時三人逃生機會都沒有。
反倒讓大夥陷入困境,雪隱眉頭一皺,跳下房頂,走到秋水和無痕身邊,出手替他們解開了穴道。
秋水一臉絕望,麵色淒苦,努力爬到無痕身邊,將已經奄奄一息的無痕抱在懷裏,適才寧北辰丟下無痕時,還在無痕的背上打了一掌,將其經脈全部震碎,肋骨全斷,落在地上的時候,頭又剛好受到重創,額頭上全是鮮血。
“痕兒……”秋水痛心疾首,一臉悲憤,手上全是無痕額頭上的鮮血,不一會兒,連衣服上麵也沾染了鮮紅的血液。
雪隱歎了口氣,對著蘇沫哀求道:“還請王妃救救他們。”
他們到底還是跟隨他多年的手下,雖然現在身不由己背叛,也是言不由心,雪隱可以清楚的看到,當他們的匕首刺向自己的時候,眼中的那一抹痛苦的神色。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人生一世,草長一春,能有一個不錯的主人是他們這類人最幸運的事情,不過人生淒苦,終有磕磕盼盼,秋水無痕最終還是向愛情妥協。
無痕此時就算治好,也會成為一個廢人,而且除了大腦能夠思考,其餘關節都再也無法動彈,這一輩子隻能在床榻上過完一生。
蘇沫搖搖頭:“他們背叛了你,你還願意以德報怨,似乎我以前認識的雪隱不是這樣子啊。”
的確,以前唐沫認識雪隱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快意恩仇的少年,快刀亂麻,從不拖泥帶水,恩怨分明,十年前的他遇到現在這種情況,隻會上去補刀。
時間終究是一個讓人成長的東西,經曆了生離死別之痛,也能讓一個人大徹大悟,在唐沫死後,雪隱跟在蘇沫身邊的這些日子,他的性格也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連他自己都不曾發現過。
還不等雪隱開口,無痕掙紮著睜開已經快要闔上的眼眸,用起最後一絲力氣,看著雪隱道:“多謝宮主好意,無痕讓你失望了,遠來生,無痕能在宮主身邊做一個盡責的下屬。”
秋水痛苦的撫摸著無痕越來越冰冷的臉龐,淚水從眼睛裏奪眶而出:“別說了,我知道的。”
無痕的手還想抬起來撫摸秋水的臉頰,但剛剛抬到一半,便無力的垂下,眼眸緩緩闔上,那沁滿鮮血的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苦澀的笑容。
秋水心痛如絞,眼淚一滴滴的落在無痕的臉上。呆滯片刻,他空洞的雙眼露出一絲決然之色,埋下頭在無痕的額頭上輕輕一吻,隨後抱著她的身子,麵對著雪隱跪了下來,彎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秋水無痕此生有負宮主大恩,還請宮主原諒。”
雪隱並沒有阻止他,因為他知道這是一個心存愧疚之人在臨死前唯一的寄托,三叩首之後,從此恩怨如雲煙,不計往事千百年。
秋水放下身子已經冰涼的無痕,最後看了他一眼,拿起身邊的長劍,放在自己喉間。
“求宮主在我們死後,能將我們埋葬在清幽峰紫羅崖上。”那裏,曾經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雖然彼此才十五歲的年紀,但已經約定終身。
雪隱不忍再看,閉著眼睛緩緩點頭。
長劍無情,秋水引頸一劍,血噴如泉,仿佛整個天空都被染成了紅色。
小青先前還有些痛恨秋水無痕二人,覺得他們反複無常,非常小人,但此刻卻是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了,心中隻有無限的惆悵,癡癡地望著雪隱,喃喃道:“若此生能有人如此為我,這一輩子也算沒有白活了。”
清幽峰,是羅刹宮後山十二主峰之一,那天常年四季如春,也是繁花開得最為茂密的時刻,就連皇宮中的禦花園,也比不上那裏一半。
雪隱將二人火化之後,帶著骨灰來到了清幽峰紫羅崖前,腳下是雲海茫茫,目不見底的萬丈深淵,身後則是一望無垠,繁花似錦。各種奇花異草競相開放,花香撩人,微風徐徐吹來,輕輕地壓彎了花枝,猶如一位傾國傾城的仙子正在彎腰采摘花朵。
蘇沫和小青跟在他的身後,一眼不發的佇立在此。
良久之後,雪隱從回憶中醒來,抓起壇子裏的骨灰,灑在了這一片花海之中,微風漸起,骨灰隨風飄揚,灑滿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