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尋常的夫妻
他望著窗外一片寧靜的高爾夫球場,說:“當年我父母離婚,我爸最希望繼承家業的人是我哥,可是,我哥隻喜歡音樂,不喜歡庸俗的生意,就遠走他鄉連續幾年都沒有給我爸爸打過一次電話。”
我更加不明白了,“會不會是他們父子之間有什麽移不開的心結?”
沈遇白把我摟得更緊一點,心貼心的感覺就像冬天裏的炭火,溫暖著久雨的心靈,“如果有,那也是我的結。”
他站起了身,想起了什麽似地,把手放在我肚子上,又查看了一遍我的身體,“張開。”他不由分說地命令我。
我臉紅得發紫,始終不敢把自己最隱私的一麵暴露給他。
“幹嘛?不要!”我扭著身子,把紫貂皮包得更緊了。
他撩開紫貂皮,把我赤條條地平放在桌上,伸手打開我的腿,查看了一遍才說:“還好沒有流血。”
他居然看我那裏!
我羞得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
“怕什麽?你是我妻子,我不關心你難道讓別人關心嗎?”他調皮地看著我說。
我蜷縮在紫貂皮裏,周身布滿了他種下的溫度和痕跡。
他給我找來了一條淡紫色的裙子和皮草,讓我梳妝打扮,說要帶我去吃早茶,我說都中午了,為什麽要吃早茶?
他說為了給我一個驚喜。
這是他第一次費心籌謀,給我驚喜,我在早茶店收到了一束漂亮的玫瑰花,九十九朵,每一朵都鮮香飽滿。
他讓我點餐,還說一定要點這個店最有名的一款甜點,叫水蜜愛情花。
在紅紅潤潤的白桃狀糕點裏,我吃到了一枚戒指,足足十克拉的鑽戒。從小到大我擁有過無數珠寶首飾,隻有這一件,是沈遇白費心送的。
他手捧玫瑰,當著顧客和店員的麵單膝跪下,仰著俊朗無雙的麵龐問我:“向晚,你願意嫁給我讓我彌補過去錯過的年華嗎?”
我接了他的戒指,卻不知該如何說話。
我的身體不好,隨時都可能死去,他很可能一結婚就變成鰥夫。
“沈遇白,我愛你,可是,我不能答應你。”我捧著鮮豔的玫瑰花說,“我不準備結婚了。一生一世。”
沈遇白單手擼過我的頭發,摩挲著上麵柔順的發梢,垂眸問:“向晚,你現在身體怎麽樣?會很不舒服嗎?”
他甚少關心我的病情,對我來說就像隔世一樣。
“你開始關心我了?”我偏著腦袋裝出好奇的樣子。
他眸光微漾,“以前沒有嗎?”
“從來沒有。”我若無其事地笑笑說,“我習慣了。”
沈遇白伸出大手把我攬入懷中,方正的下顎抵住我的額頭,我能聞到他衣服上沐浴露的清香。
“從今往後讓我照顧你吧。”他篤定地說。
曾幾何時,我做夢都想得到他的照顧,和他臨窗相擁,可當他真正和我合二為一,我的心卻情緒翻湧,患得患失。
“向晚,你會死嗎?”沈遇白突然垂眸鄭重地問。
他認真的眸子看人的時候,能消滅理智。
我驀地哂笑說:“你問一個癌症病人會不會死?癌症晚期的病人,還能長命百歲嗎?”
他眼眸深邃地沉斂下去,手托著我的側顏,語氣說不出的傷感:“向晚,你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也許是得病的時間久了,不論病情是洪水猛獸還是細碎反鎖的折磨,我都能安之若素地開玩笑了。
“你還能活多久?”他單手托起我的側顏,低磁的聲音滿滿的關切。
自從一年前病危,切除了籽宮,癌細胞得到抑製,延長了我的生命,可對人生的長河來說,這一年是我偷來的時光。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人生就要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這要問上天吧。”我淡淡地說。
“你平時不做化療嗎?”他伸手揉著我的發,發質軟款修長,“別的癌症病人都戴帽子。”
我捋開他手上的頭發,從包裏拿出一定墨藍色的貝雷帽,斜斜地扣在腦瓜上,一縷長發從帽簷傾瀉而下。
我對著鏡子做過很多次的動作,圓帽讓我的五官更加突出、漂亮。
自從嫁給了沈遇白,我就一直想方設法吸引他的注意,我知道他喜歡精致明媚的女人,就把自己收拾成那樣。
可他依然沒有多看我一眼。
今天,他看我的次數已經很多了。
多到我快忘記,當年渴盼他青睞的枯寂時光。
“我太愛美了,化療要掉頭發的。”我不敢想象掉光了頭發的我,會不會像一個尼姑,或者一隻脫了毛的母雞?
沈遇白一定不會喜歡那樣的我。
在他水霧氤氳的眼眸中,我看到了一絲憐憫,就像許容看我的時候那樣。
“而且,聽說化療很痛,很痛。我怕疼。”我說。
一隻大手再次把我擁在懷裏,沈遇白喁喁的私語從喉骨傳來,我能感觸到他說話時胸腔、喉管的震動。
“別怕,接受治療,我給你請世界上最頂級的癌症醫生,一定能把病治好。”他的臂彎緊了緊,箍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說嶽城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癌症醫生啊。
當聽到嶽城的名字,他垂眸凝視著我,“向晚,你別這麽容易輕信別人。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別輕信別人!”
輕信……
我對嶽城是百分百的信任。他喜歡我,延長了我的生命,替我找代孕的新娘,盡管孩子沒有活下去,我依然能感受到他替我做的犧牲。
聽了他的話,我咯咯地笑出了聲。
“我說認真的,你笑什麽?”沈遇白吃吃地問,唇角下抿看上去很威嚴。
我卻不怕他了,時至今日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可怕的?
我連死神都不怕。
“我笑你好像在給我洗腦。”我說。
他不滿地鬆開了我,重握我的雙肩,定定地認真地對我說:“向晚,嶽城拿你練手試新藥,達到拿博士學位的目的,你想一想一個連博士學位都還沒拿到的年輕醫生,會是世界上最好的腫瘤科醫生嗎?”
我笑他迂腐,“怎麽年輕沒有博士學位就不是好醫生嗎?他研究的領域那麽難,很少有人那麽年輕就拿到學位的。”
沈遇白被我說得啞然失笑,用一種孺子不可教的憤怒目光看著我,“我是說,他沒有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