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撞車了
出了醫院,天空中飄起了鵝毛般的雪花,每一朵都像落葉歸根的精靈一樣,無聲而喧囂地鋪成了一張綿亙千裏萬裏的白地毯。
寒風撲麵,我抱著雙臂打了個寒噤。
突然一件黑色大衣帶著體溫,攏在了我肩上。
沈遇白在路燈下含情脈脈地替我攏好了衣領,“我送你回家。”
雪落無聲,他的話聽得格外清晰。
我愣怔地凝視著那張當仁不讓的俊容,心口微寒,“不用了。”
“這麽大雪,你一個人怎麽回?”沈遇白替我打開了車門,路燈下身穿杏色高領毛衣的他輪廓柔和,和記憶中那抹溫暖的底色合二為一,我有種分不清今夕何夕,有生之年還能得到他這樣溫柔的對待。
車開上了路,輪胎攆在尚未凝固的鬆軟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沉的車轍。
路邊的風景漸漸變得陌生起來,我忙摁住車門:“不是要回家嗎?這是去哪兒?”
我心裏有點怕,怕他會出其不意地給我迎頭一擊,替安心報白天的為難之仇。
一隻大手繞過離合器,抓住了我的手心,沈遇白單手開車,目光柔和地看了我一眼,“當然是回我們自己的家。”
我們的家?
“你說帝苑?”我疑惑問道。
沈遇白沒有否認。
這樣的下雪天,雪花輕歌曼舞,又是這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好像發生點什麽,都能推到雪景上去。
“都是雪惹的禍,讓我們控製不住內心的寂寞?”我嗪著清冷地低吟道,多麽諷刺。
“都說男女之間最熬不過的是午夜夢回的孤獨和寂寞,向晚,你一個人住在外麵,就不想我嗎?”沈遇白吃力地握著我手心,用低沉清越的聲音問道。
這是他慣用的伎倆,像他這樣長相出眾、氣質清貴的男人,想要撩撥、得到一個女人的心,是沒什麽難度的。
“我真的很佩服你,一邊和安心卿卿我我,許諾一生,一邊又和前妻溫存,沈遇白,你不覺得髒嗎?”我生硬地抽回了手。
沒錯,我曾經深愛過他,瘋狂地迷戀過他勝過我的生命,那是在婚姻的禮法內,我忍著和安心共侍一夫的羞辱,回報心中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幻想。
可如今我和安心一樣,於他而言,是沒有名分的女人。
婚姻對他來說,或許就是一張隨時可以扯破的紙,約束他野馬般的心。如今,沒了婚姻,他興許過得更加快活、自由,無拘無束,享受著外麵自由自在的空氣和女人。
當他積攢下情話,給我一次次灌迷魂湯的時候,我會醉,會誤會那是他承諾的一生一世。
結果呢?他接二連三地姑息安心的罪孽,把她安排進了向天集團,給了她足以撼動我的地位。
沈遇白幽怨地看過來,眸子裏蘊藏著寒刀,“你就是這麽看我的?”
“我怎麽看你不重要。”我褪下他的外套,卻褪不掉染上的他的氣息,“重要的是,你怎麽看你自己。”
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傳來,邁巴赫在路上橫衝直撞,我抓著護手才勉強安全。
沈遇白身軀突然向前撞去,車刹住了。
我明明看到前麵雪花鋪蓋,一輛大卡車呼嘯而過。
我癱軟在皮墊上,心髒強烈地敲打著胸腔,“沈遇白,你瘋了!”
我看到他抬起臉,額角已經撞出了一抹紅腫,嘴角掛著殷紅的血絲,可臉上的表情和之前在貓街遇到的時候一樣:偏執、瘋狂!
真讓人懷疑他的抑鬱症並沒有好!
“對不起,向晚,我不是故意的。”沈遇白將手攏成虛空的拳頭,覆在唇上輕咳了一聲,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這人在搞什麽?
不一會兒,後麵就傳來了爭執的聲音。
“眼瞎啊,看不到前麵還有輛車嗎?誰讓你撞過來的?”沈遇白爆粗口了,他很少講髒話,廢話也不多,可能這是他最愛的車,被人撞了心情不好。
我踏進雪地裏,就看到一輛車頭凹陷了一塊,車燈被撞飛的寶馬,靠在邁巴赫後麵。
沈遇白在和寶馬男子講道理。
那名男子低著頭,像是很怕沈遇白,一個勁地和他道歉,承諾一定賠償。
沈遇白卻始終陰沉無比地瞪著他,就像地獄使者瞪著意圖造反的小鬼,盛氣淩人、居高臨下。
天氣實在太冷了。我踩著雪花,心裏也被塞滿了雪花,不知這場雪什麽時候能過去。
交警過來了,兩輛車也被保險公司拖走,我和沈遇白還有那個男子,一前一後走在雪地上打車。
沈遇白不由分說把外套圍巾全給了我,路燈下他身材頎長、英挺,清逸出塵,宛若謫仙,如果不是他始終防備地瞪著那個男人,我興許會突然被他的攻勢感動,荒唐一夜。
一輛出租車開過來,那名陌生男子突然上前對我畢恭畢敬地說:“向小姐,我叫的車來了,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能送您回家?”
我並不認識男子,他外貌也沒什麽出色的地方,反而有些唯唯諾諾,“對不起,我不認識你。你怎麽知道我的?”
男子忌憚地掃了眼沈遇白,“向總,我們相識在一個危險的地方,如果向總想不起來,就想想最近都去了哪裏。”
我不知所雲地杵在雪裏,雪花灌進了脖頸,留下些微涼意,“抱歉,我實在想不起來。”
這時,一隻大手突然握住了我的肩膀,把我往懷裏拽去。
我側顏碰撞到了鬆軟的毛衣,沈遇白正用嚴肅的目光看我。
那名男子見狀,隻能上了車離開了。
許毅的車後腳就到,我掙脫沈遇白的桎梏,獨自坐在後座上,“回向家別墅。”
我能感受到來自後視鏡的四道詫異目光,可那又怎樣,沈遇白想讓我們回家,我們哪有家可回?
鈴聲打破了車廂凝滯的氣氛。
“怎麽了?商晴,我很快就到家了。需要我買點什麽回家嗎?”我有點沒話找話地說。
商晴一驚一乍的聲音傳來:“我的姑奶奶,外麵那麽大雪,都十點多了,你怎麽還沒回家?你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