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為他操辦婚禮
傅佚北曾送過我滿架綻放的玫瑰百合。
僅此而已。
“因為沒人送過我花。”我頷首說,不習慣對別人袒露真心,可楊聘和我兩個沒有一絲共同點的兩個人,卻很投緣。
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哎……真是不幸。”楊聘從雕花細口瓶裏抽出一朵向日葵,眸光瀲灩地凝視著我,“送給你。”
我接過了花,重新插回花瓶,笑著說:“你這人真會逢場作戲,我說沒人送我花,你就同情地給我一次體驗。”
像楊聘這樣風流倜儻又煽情的男人,說起別人的事來頭頭是道,唯獨把他自己包裹得像一隻刺蝟。
我沒有心情和能力去探知一隻刺蝟的心事。
我拆穿了楊聘,他沒有介意,“像向總這麽漂亮的女人,沒人送花實在是那群人太不長眼了!”
“說正事吧。雨之戀是你給林芳菲的?”我問。
“不是,是林芳菲向客戶總經理要的。”楊聘眸光流露出一縷韜略和睿智。
林天,我怎麽忘了這個人。
他是客戶部總經理,卻被安心當眾摔臉,傳出去是奇恥大辱,他想要報仇很正常。
“你是不是在想林天這麽做是為了報仇?”楊聘洞穿人心的目光似乎要看穿我。
我沒有否認。
他輕輕搖頭否認了,“嗬嗬,向總,你真的需要多多請我喝茶才對,你對公司太不了解了。”
我揉了揉發疼的額角,這是我在尷尬而放鬆時習慣的動作,“沒辦法,我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接管了向天集團,公司人事變化很大,我隻能慢慢來。”
慢慢來,是沒有心腹的代名詞。
培養勢力也是需要時間和金錢的。
楊聘又抽出了一支向日葵送給我,“隻要你接了這朵花,我就告訴你實情。”
不知他為什麽對一支向日葵這麽執著,我接過來沒有插回花瓶,“你說吧。”
楊聘眉梢舒展開去,狹長的單眼皮洋溢著舒朗的笑,竟有種暖意融融的舒適感。
他端詳著向日葵的目光專注、執著,看不出任何開玩笑,“向日葵的花語是什麽,向總沒興趣知道,那就談談雨之戀吧。”他打開玫瑰金的蘋果手機,把雨之戀的婚禮策劃書呈現給我。
“材料我看過了,和別的婚禮不同的事,為什麽婚禮一定要在一個陰雨天舉行。”我隨意翻了幾頁,心裏升起了濃烈的好奇。
楊聘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拿出了一張雜誌封麵。
一台鋼琴、一個男人的側顏,光與影的交匯處是沈慕之特有的溫柔和從容,淡薄如菊。
“大鋼琴家、音樂才子沈慕之,上個月結婚了,他的洋媳婦很想來他出生的地方舉辦婚禮,就選了我們向天集團。”楊聘清晰的聲線衝撞著我的耳膜,我不敢相信婚禮的主人翁竟是他。
沈慕之,已經結婚了,卻還要在我的眼皮底下上演甜蜜。
喉嚨被焦渴灼燒,我腦子裏一片空白,無數次想象過沈慕之身穿婚服是什麽模樣,現在終於可以看到了。
他和洋人妻子,在白紗、玫瑰和音樂的包圍下,執子之手,共赴百年之約。
“向總,你發什麽呆啊?”楊聘的手指在眼前晃動,“這是幾?”
“沒事。所以現在婚禮被安排給了林芳菲?”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為這場婚禮失落的唯一的人。
“對呀,林芳菲不是沈慕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嗎?讓她操辦,總好過讓你去吧。”楊聘眸光深沉地看向我。
我隱隱覺察到他知道了什麽,就找了個理由起身告辭。
走出咖啡館,心空得厲害,從天盡頭吹過來的冷風灌進衣領,能聞到冰雪的味道,城市的那端又下雨了,成排的雨水淅淅瀝瀝,從城市那端下到這端,打亂了多少人生活的軌跡。
雨下得如泣如訴,像天空傾訴不完的心事,藏了太多的悲歡離合和生活無奈。
世上再無人能彈奏《雨》的戀曲,一樣纖纖十指,一樣音符跳躍,再不是九年前初見時的甜澀悠長……
“向晚姐,大哥要回國辦婚禮,是我從安心手裏搶來的案子。”我想得太入神,連林芳菲什麽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回眸處,一襲米白色蕾絲長裙,外罩優雅杏色大衣的林芳菲像一首哀怨的詩,占據了我的眼簾。
今天的林芳菲很不一樣,沒有了上次陷害我時的陰沉、瘋狂,眼袋青黑、表情落寞,她一進門眼底就泛濫著水色,讓人心疼。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林芳菲對沈慕之的感情,一點都不比我淺。
她日日夜夜陪在他身邊,以他的喜好為喜好,他的憂傷為憂傷。
“因為……我想測試自己,沒有他的日子,我能不能活下去……”林芳菲衝我淒然一笑。
她笑得玩世不恭,看上去越發淒美。
“人生還很長,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未來總是要一個人過的。”這話是勸人,也是勸己。
在這個潮水般的世界上,每天都在發生新奇、熱鬧的事,每天都有人結婚、離婚,有人出生、有人去世,幾家歡樂幾家愁,才顯得世界熙熙攘攘、繁華無雙。
繁華,本身就是一場人來人往的落寞舞劇。
林芳菲不經允許走進我的辦公室,拿了一個水杯喝水,就像回到自己家那樣隨便。一室之內,我有種錯覺,她就是我的影子。
我默許她的一切放肆,哪怕她害過我。
在追悼和沈慕之感情這件事上,我們沒什麽不同。
林芳菲拿出雨之戀的婚禮策劃書,語調憂傷地告訴我,她采訪了沈慕之的洋人媳婦,教授之女長得很漂亮,深眼高鼻,一雙比大海還要湛藍的純淨眼睛,一張比香腸還要厚實的嘴唇,白皮膚、方臉、削肩膀。
她還說,女人叫佐伊·伊麗莎白,喜歡香檳玫瑰,愛挽著沈慕之的手背上小提琴,去海岸沙灘上拉奏《雨》。
“向晚姐,我以為大哥隻喜歡對你彈奏《雨》,原來,你不是世界上唯一一個配聽他單獨演奏《雨》的女人。你說你愛他,他要結婚了,你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