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下）
車廂裏安靜了下來。
齊廣林抱著老伴兒的屍體在無聲的飲泣，齊楚燕跪坐在地上，倒在陳以誠懷裏默默的抽泣著。小青已經不敢哭了，扯著齊帥的衣角，身上還在微微的抽搐。齊帥輕輕的摟著她，讓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肩上，抬頭看著頂蓋處的那片天空，眼睛漸漸的紅了起來。
“十分鍾！”
齊帥突然說了句大家都聽不懂的話。
“什麽十分鍾？”陳以誠抬頭問到。
“我們的悲傷隻能有十分鍾，現在必須要活著逃出去，媽的仇，我來報。”
齊帥平靜的說著，但那聲音卻好像是從地獄裏傳出的魔音，冷的讓人不由自主的發顫。
“……”
大家都沒說話，卻不約而同的止住了悲聲，雖然體內還傳來一陣陣虛弱無力的感覺，但血液好像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小帥說的沒錯！”
陳以誠用力的捏了一下齊楚燕的手臂，把未婚妻慢慢的扶著站起，這是他深愛的人，他相信她可以重新變得果敢而堅強。
齊楚燕當然懂陳以誠。
她一直是個勇敢、獨立的女性，隻不過是這些年在陳以誠的寵愛下，才變得小鳥依人了起來，但骨子的倔強卻從未改變過。擦了擦臉上的淚，頓時換成了堅毅的表情，有些鬆弛的肌膚也緊繃了起來。
“不用十分鍾，老爸，你行不行？”
“我好了！”
齊廣林一咬牙，一狠心，把老伴兒放了下來。
抬頭看著身邊兒女，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倆給我聽好了，要是你媽的仇報不了，誰也不準再姓‘齊’！”
“好！”
“爸，那我呢？”陳以誠感覺被忽視了。
“那你就不許再姓‘陳’。”
老頭兒撓了撓頭，心裏也覺得輕鬆了些，氣氛頓時緩和了下來。
“我們快走吧，誰也不知道它啥時候再來。”陳以誠看大家都已經振作起來，連忙催促到。
“先不急！”
老頭神思已定，便立刻恢複了老謀深算的狀態。
“這東西已有的兩招兒我們基本清楚了，再想要傷到我們也沒那麽容易，如果它還有其他招數可以直接滅了我們的話，沒道理現在不用的，所以我們現在大可以穩當點，謀定而後動！”
看眾人點頭，老頭兒接著說：“現在我們算是孤軍，如果就這樣傻乎乎的一路向前不是上策。我們這裏連著出了兩檔事，市區現在也不知道是啥樣了，政府應對這個東西有沒有方法咱也不知道，也可能他們還不如我們知道的清楚，這些都是要通氣合力的。我在想，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是要真實的通報給他們了，我們就算一路走，也要他們配合才行。否則一個全國戒嚴令出來，我們就寸步難行了。”
“爸，這個事我來辦，王姐他們有路子直通上層的。”齊楚燕點頭同意。
“另外，小張和你媽的身後事要有人落實，我們現在沒時間處理，但不可能放著不管。”齊廣林看著地上的老伴兒，鼻子一酸，又落下淚來。
“爸！小張的事我剛才電話裏已經交代給我的助理了。老媽的事我也想過了，等會兒到了南通，我跟小蔡把車換了就讓他留下來處理，他跟著我們也太危險。”陳以誠見老丈人傷心，沒法勸慰，馬上順著說了下自己的想法。
“嗯，這樣也好。”齊廣林收回了目光，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那這樣的話，軒軒就抬不動了。”齊楚燕忽然想起來這是個問題。
“也管不了這麽多了，人命關天啊，實在不行就車子拖吧，有人的地方就雇人。”齊帥想起小張，說什麽也不願意再有人卷進來。
“也行，那就這樣定了。”齊楚燕同意。
“對了，你讓小蔡路上買幾麵大鏡子，還有墨鏡，顏色越深越好，這東西的白光我們要防一防。”陳以誠忽然想出一個辦法，馬上跟齊楚燕交代。
“嗯，對了，小李怎麽辦？”
齊楚燕忽然想起司機小李同樣也是無辜的，但集卡又必須要有人開啊。
“我跟他談，這車我剛才看得差不多了，應該也能開，就是車身長一些，開慢點問題不大。”齊帥想了想，也沒其他辦法了。
“你能行？”陳以誠表示懷疑，又問道：“你也沒證件啊，怎麽走？”
“用他的證混吧，照片裏看人看不準的，我戴個墨鏡應該能過關。就算查出來也是跟他沒關係，證件丟了被人撿到也不關他的事。”
眾人聽得也是無語，但確實也沒更好的辦法。
“那就這樣定了？我們分頭行動？”齊楚燕問到。
“好！”齊廣林和陳以誠都沒意見。
“等等！我有個想法。”
齊帥一擺手，讓大家先別下車。
“現在那東西跟剛才的形態已經不一樣了，會不會有了自己的意識？我想趁著現在有時間，進去問問軒軒。如果她可以感知到那個東西的意識，那我們就能提前防備了。”
“也好，我也覺得這東西肯定不簡單，它一定有自己的目的。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讓軒軒想辦法通過靈魂感知，哪怕有一點點的信息，我們也能掌握主動。”
“那就快點吧，抓緊時間！小青，我們一人一邊看外麵，老爸和以誠拉他。”齊楚燕迅速安排好人手，忽然想起小李，現在留他在外麵可是非常危險的。
“小李，你快上來，然後把門關好。”
小李其實也是驚魂未定，但車裏的氣氛太過沉重，他卻也不好貿然進去。一個人蹲在車後猛抽了幾根煙，聽到齊楚燕叫他，馬上答應。
“好咧！”
……
齊帥深深的吸口氣，見左右兩邊老爸和姐夫都已就位，也就不再猶豫，扒開陸語軒的眼睛直接向那個黑點看了進去。
很奇怪，這次他怎麽看也沒有看到那個旋轉的霧氣，自然也就沒辦法進到陸語軒的靈魂空間。正在著急，忽然覺得心頭一動，陸語軒的聲音好像是在他的心裏響起。
“我已經找到辦法進到你的心裏，你不用再看我的眼了，但你一定要拉著我，否則聯係就會中斷。”
“哦？”
齊帥有些欣喜，如果這樣可以的話，那就意味著他始終能保持清醒的跟她溝通，也能第一時間應對外界的狀況。
“你怎麽做到的？”齊帥在心裏問到。
“這個不急，你先聽我說。”陸語軒的聲音有些急促。
“我已經發現了它的意識了。它現在好像很虛弱，我猜是剛剛發生了什麽事，它消耗了巨大的能量，所以讓我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它的意識。”
“嗯，剛才它試圖攻擊我們。”齊帥把剛才兩次攔截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說到老媽的時候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你現在拉一下奶奶的手，我看看。”陸語軒忽然提了個奇怪的要求。
“怎麽了？”齊帥一愣，但還是讓陳以誠把老媽的屍體移了過來。
陳以誠也很奇怪，問道：“怎麽了？”
齊帥搖了搖頭，意思是他也不知道，然後另一隻手放在了老媽的額頭。
“怎麽樣？”齊帥在心裏問。
“等下……”
陸語軒沉默了很久，忽然如釋重負的說：“奶奶是假死！她的意識，或者說是靈魂被收走了。”
“假死？”齊帥差點喊出聲來，難道說老媽還有的救？
“嗯！奶奶身上一切都好，就是沒有了任何意識，隻要意識回來那就應該還能活過來。但是……具體怎麽弄我暫時還不知道。”
“她的心跳和呼吸都沒了呀？沒了意識不是應該是植物人之類的情況麽？”齊帥沒理解陸語軒的邏輯。
“人的器官也是有意識的，可能是屬於被動意識，所以就算有些人腦死亡後這些器官還能運行，但奶奶的所有意識都被收走了，導致了現在所有的器官都停止的運轉。”
“所以你認為隻要找到奶奶的意識，想辦法讓它們回到奶奶的身體裏，就能救活？”
“原理上應該是這樣的，這也僅僅是我的推論……”
陸語軒的聲音裏有些不太確定，但這足以讓齊帥信心百倍起來。他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老爸他們，所有的人眼睛頓時都放出了光。
“快問問那個東西下一步會做什麽？”齊廣林急不可耐的催促到。
“它的想法我讀不到。”還沒等齊帥問，陸語軒直接回答了爺爺的提問。
“你能聽到其他人講話？”齊帥有些好奇。
“是啊，你能聽到、看到的，我也就能知道。但要感知意識的話，就一定要你接觸到他們。”
“哦！”齊帥明白了。
“那個白光應該就是射出來抓人意識的。也就是說，你之前告訴我的昨晚死的那些人，應該都是跟奶奶一樣的假死。我不知道這些意識被它抓到了哪裏，但一旦有波動我就能感應到。”
“你的那棵樹怎麽樣了？”齊帥想到這個最重要的問題，一旦靈魂樹撐不住的話，陸語軒就危險了。
“還行，我現在改進了辦法，直接在海裏喝水，喝飽了再去樹下吐出來。”陸語軒故作輕鬆的說到。
齊帥一咧嘴，也不敢在心裏犯惡心，怕被陸語軒發現。想著自己現在應該表現出心疼的樣子，培養了半天感情卻也是做不到。
“好啦，別假麽假事兒的裝了，你想啥還能瞞得了我？我現在就是你肚裏的蛔蟲。想吐就吐吧，我都已經吐了半天了。”陸語軒笑著打趣他。
齊帥也笑了，忙岔開話題：“你知不知道你越來越重是什麽原因？現在我們都已經搬不動你了。”
“可能是它把弄來的能量積聚在我的身體裏吧，我能感覺到這些東西在被吸收，但是很慢。”
“會不會是意識？”齊帥突發奇想。
“不像……但也說不準。我不跟你說了，我那棵樹要不停的澆水才行，我回去啦，你…你要小心些！”陸語軒有些戀戀不舍，但還是毅然決然的撤了回去，現在是爭分奪秒的時期，她必須回到她的戰鬥位置。
齊帥忽然覺得渾身一震，身子好像輕了些，知道陸語軒已經走了，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
“老媽還有救，我們一刻也不能耽誤！馬上跟小蔡匯合，讓他想辦法把老媽迅速冰凍起來，否則她身體上的細胞會壞死，就算到時候意識找回來了也沒用。另外，讓你那個王姐馬上通知相關部門，昨晚的人都照這樣做。”
齊楚燕馬上點頭。
“現在這東西是虛弱期，我們抓緊時間走，它的能量應該是來源於軒軒的身體，我們最好找東西把她做個隔離。”
“那就到南通再想辦法吧，快走！”
陳以誠點頭，看了下表，已經三點半了。
“那我呢？”小青看他們各有各的事情，就她一個人閑著，急著問到。
“你保護好爺爺和你自己，到了你家就全是你的事了。”
齊帥笑著回答，大家也都一起笑了起來。老媽隻是假死，這讓所有人都稍稍釋懷了些，雖然還不確定能不能救活，但總比接受死亡要來的輕鬆些。
“那……行！到時候我爺爺如果不幫忙，我就想辦法把他胡子一根一根的揪下來。”
小青也笑了起來。畢竟奶奶是為了救她才送的命，這事就算大家以後絕口不提，但對於她來說，也會是一輩子的負擔。這種沉甸甸的猶如巨石壓在胸口的痛楚，又怎麽可能輕易的被消解。
下了車，齊帥把小李拉到一邊，想要跟他談車的事。
“哥，啥都別說了！”沒想到剛一開口，小李一口回絕。
“哥，我就是一個開貨車的小司機，也沒啥文化。大道理我不懂，但是家裏父母也有教過，要有恩必報。你剛才救了我的命，莫說現在缺人，就是不缺我也得跟著！”
“小李，你……”齊帥忽然覺得，這種真實的良知讓他找不到任何的推辭。
“哥，我能做的，就這一路。到了地兒你要是嫌我累贅，我就自己回來，現在咱抓緊時間上路吧，你莫再要勸我了。”
小李說著，居然氣呼呼的自己上了車。
齊帥被他弄得到有些尷尬起來，苦笑著衝著眾人揮了揮手。
“上車，出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