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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麻皮三和苟頭山

  歐陽強子走了過來,抓起那十幾元錢就朝麻皮三口袋裏放。


  歐陽強子越是真誠,麻皮三越是狼狽,連連地擺著手,拽著矮胖子飛也似地逃出了門去。


  矮胖子走出了門,用手一指九兒,“你他媽的等著,咱走著瞧。”


  有個食客叫起好來,“大快人心事,小飯店裏出了個穆桂英,終於治住了劣皮三。”


  九兒大汗淋漓,扔掉菜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青禾責怪九兒,“一個大姑娘家,不注重場合,掂刀弄棒的,弄出事咋辦?”


  美玲卻直豎大拇指,“想不到文靜的九兒,這麽勇敢。”


  九兒委屈極了,幾乎要掉下淚來。


  “我掂刀又不是砍人,那矮胖子那麽凶,我怕他揍我,才掂刀壯壯膽。”九兒說。


  真的也罷,假的也罷,反正清淨了,麻皮三再也沒來過。


  但青禾夫婦始終放不下心來,擔心這小子使壞,又出什麽幺蛾子。


  過了很長時間,麻皮三也沒有來。


  有時在路上見了九兒,反倒客客氣氣的。


  九兒以她山裏人的方式總結了一下,這惡人欺負你,他是看你軟弱,對他的危害程度小,他才敢欺負你。


  一旦他意識到危險,他也就罷了手。


  麵對麻皮三這樣的人,不知為什麽?九兒首先想到的不是人,而是那隻烏鴉。


  那是一隻老烏鴉,羽毛淩亂,毫無光澤,甚至有點發白。


  它住在村頭的大槐樹上。


  大槐樹下是母親的茶攤,還有那些來來往往的馬幫。


  那些馬幫,遊人,村民坐在大樹下喝茶,天南地北地閑扯。


  那隻烏鴉住在樹上,時常蹲在枝頭,不言也不語,默默地看著樹下的人。


  人,鳥本來相安無事。


  那年春天,老烏鴉又當了母親。


  鴉巢不是很高,於是,樹下的人常常聽到鴉寶寶的喊叫。


  盡管它們的叫聲嘶啞難聽,但樹下的人毫不在意。


  鴉寶寶是大山的一部分,大山裏有許多聲音,稀奇古怪的都有,樹下的人習以為常。


  然而,那天,本來晴朗的天卻忽然刮起了一股旋風。


  那旋風卷著枯技敗葉,瘋狂地搖動著大槐樹的樹冠。


  樹技和樹葉下雨一樣落下來,人們紛紛躲避。


  待那旋風走了,人們又聚了過來。


  有個村民叫苟頭山,他發現了一隻鴉寶寶掉在了地上。


  那隻鴉寶寶還未長毛,粉色的肉肉,還有那大大的嘴,嘴上一道黃色的喙。


  它仰著頭,聲嘶力竭地對著樹上叫。


  苟頭山看了一下,幸好沒有負傷。


  苟頭山動了惻隱之心,托著鴉寶寶上了樹,把它放回巢裏。


  就在剛放入的當兒,那隻老鴉回來了。


  更可悲的是,鴉巢裏有兩隻鴉寶寶,如今,就剩下了苟頭山放下的一隻。


  它丟下嘴裏的毛毛蟲,一個俯衝直啄苟頭山的頭皮。


  苟頭山一邊捂著頭皮,一邊麻溜地朝樹下滑。


  既使這樣,麻皮三頭皮上,手上還被啄了四五下,有兩處淌下了鮮血。


  老鴉誤會了苟頭山。


  但苟頭山不會鳥語,老鴉也不會人話,雙方無法解釋。


  沒辦法,苟頭山隻有抱頭鼠竄。


  從那以後,老鴉和苟頭山成了仇人。


  一開始,苟頭山坐在大槐樹下喝茶。


  那老鴉不聲不響飛到苟頭山上空。


  村下的人一度懷疑老鴉前世是王牌飛行員,那投彈老準了。


  不過,這不是投彈,而是拉屎。


  那老鴉一個俯衝,又升起,幹脆利落,一氣嗬成。


  那兩泡鴉粑粑,不偏不倚,正好落入苟頭山的茶碗裏。


  黃色的茶水裏,那鴉粑粑綠中帶著白,白中又夾著黑,在茶碗蕩漾。


  苟頭山當時就吐了。


  正在這時,那老鴉怪叫著又啄向苟頭山。


  苟頭山一邊雙手亂舞,一邊咒罵連聲。


  什麽是衣冠禽獸?這就是所謂的禽獸,恩將仇報的禽獸。


  但老鴉和苟頭山記了仇。


  它不但在大槐樹下追啄苟頭山,還在路上追啄他。


  最後,老鴉竟尋到了苟頭山的家裏。


  每天站在苟頭山門前的小山坡上,呱呱地叫罵。


  而且,苟頭山的家人出來進去,老鴉從不理會。


  它隻找苟頭山的碴。


  苟頭山是個善良的人,他覺的老鴉是山中的精靈,能忍就忍。


  而他的兒子,苟小龍就不這樣認為,他舉起了彈弓。


  山涯上的老鴉猝不及防,被彈弓打的驚叫一聲,羽毛掉了幾根,歪歪扭扭地飛走了。


  老鴉再也沒有去過苟頭山家,而且,老鴉大慨意識到了危險,不在居住大槐樹上,它搬了家。


  這事是九兒親眼所見,九兒不懂老鴉的心思,也不懂麻皮三的心思,總是覺的很奇怪。


  還有一件是九兒親身經曆的,那時九兒才六歲。


  九兒在後山打豬草,在竹林裏她發現了一隻黃皮子被鐵夾子夾住了。


  那隻黃皮子的前腿好像斷了一隻,正無助地掙紮著。


  九兒年小不懂事,就上前掰開了鐵夾子,放了那隻黃皮子。


  說也奇怪,那隻黃皮子一直老老實實的,也不咬人。


  九兒見那隻黃皮子斷了腿,便又尋些接骨草,又用樹皮固定在黃皮子傷腿上,那黃皮子才一跛一跛地消失在了大山裏。


  過了不久,奇怪的事出現了。


  九兒家門前隔山岔五的,總是出現死老鼠。


  一隻,兩隻,最多的時候是五隻。


  九兒的家人以為是誰在開玩笑,搞惡作劇。


  半個月後,才發覺不對勁,譚木匠便躲在院裏的大棗樹上偷偷地看。


  山裏人眼神好,況且那天,譚木匠特意在門前又掛了個大紅燈籠。


  夜過五更,一隻小東西竄了進來,在門口放了一隻老鼠走了,一會又放了一隻。


  看著那一拐一拐的黃皮子,一家人感到了蹊蹺,直到九兒講了在竹林裏發生的事。


  一家人這才恍然大悟,這黃皮子是來報恩的。


  老鼠是黃皮子的最愛,它以為天下最貴重的東西莫過於老鼠了,於是用它來報答恩人。


  為了不讓黃皮子再來送老鼠,譚木匠養了一條狗,從那以後,黃皮子才沒有再來。


  有時,有的人活成了動物,而有的動物,卻活成了人。


  九兒,就像一粒泥沙,在滾滾大河中,不由自主地被裹挾著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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