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大隱隱於市
九兒孤獨地坐在宿舍裏。
她很快看出了端倪,以前她不出去玩,小皮球也在宿舍陪著她。
兩人說說話,聊聊家鄉,解解悶兒。
可現在,每次下了班,小皮球洗洗澡,打扮一下,便早早地,一個人悄悄的溜了出去。
九兒是過來人,九兒明白,這小妮子是談戀愛了。
看著小皮球傻呼呼的單純樣,九兒提醒過小皮球幾次,男人的嘴,白天的鬼。
一個女孩子家,爹娘養大費了多少心血,不要被男人三言兩語,一個棒棒糖就領走了。
小皮球一臉嬌羞,隻是傻傻地笑。
九兒又舉例子,“例如像吳小八那樣的渣男,誰嫁給他就倒了八輩子血黴。”
小皮球歎了一口氣,“也不能那樣講,人總是會變好的,隻要真心對待他,我就不信男人會這樣混蛋。”
九兒沒想到的是,小皮球的戀愛對象竟然是吳小八。
這是聽百合說的,百合和丈夫在街上閑逛時,吃過吳小八的路邊攤。
吳小八手藝不錯,生意也出奇的好。
早點有麻糊,小米粥,油條,芝麻團,還有饅頭,花卷。
中午是不出攤的,下午有麵條,小炒,格拉條。
都是老家的味道,而且價錢不貴,那些在外打工的老鄉,去吃的特別多。
九兒也想去吃,但臨近五一,
紡織廠裏為了活躍氣氛,調動工人們的積極性,廠裏在五一這天下午舉行了才藝大比拚。
廠裏一改往日的死氣沉沉,出現了難得的喧鬧。
主持人就是那個彈琵琶的長發男人。
九兒也算開了眼界,唱歌的,跳舞的,說相聲的,沒有你看不到的,隻有你想不到的。
禿頭王一華也寫了一首詩,站在台上念的聲情並茂,
酒
世上最好的東西,
就是酒了,
黃金也不能與它相比,
它可以使人忘卻疲憊,
它可以使你飄飄欲仙,
它成就了多少大事,
使多少人名垂青史,
就連李白,
鬥了一下酒,
吐出了無數的佳作,
流芳百世,
我不想出名,
我隻想每天喝醉,
忘卻每天的疲憊,
可惜,
就他媽的價格有點貴,
我還真有點買不起。
工友們不懂詩,九兒也不懂,但大夥看王華讀的捶胸頓足,手舞足蹈,禿頭上汗水直冒,大夥就使勁地鼔掌。
不是為詩,他們不懂的這些高雅的玩藝,他們隻是覺的王華真誠,為他的真誠而鼓掌。
九兒也第一次聽到了雲南山歌,那是一對來自貴州的小夫妻,男的是蒸紗工,女的是梳棉工。
那小夫妻唱的是山歌,沒有字幕,又是用方言唱的,吚吚呀呀,聽不懂唱什麽?
但曲調很優美,很是動聽。
每看完一個節目,不管是陽春白雪還是下裏巴人,大夥都熱情地鼓掌。
小隱隱於朝,大隱隱於市,自古民間出高人,九兒沒想到身邊一下子湧出了這麽多的人才,九兒拍巴掌拍的手都疼了。
每個車間裏都表現了節目,輪到茅小六車間了。
主管規定每個車間都要表演節目,最少兩個。
找到茅小六的時候,茅小六也發動了大夥貢獻才藝。
可是結局很失望,這個車間裏的人隻知道埋頭幹活,實在找不出吹拉彈唱的人才。
急的茅小六好像熱鍋上的螞蟻,最後隻好親自上陣,報了一個唱歌的節目。
還有一個節目就是九兒畫的畫,也是為了應付任務。
茅小六上台,一個大男人忸怩的像個小女孩,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上台表演。
茅小六唱的是《一無所有》。
一首經典的歌典,碰到了茅小六,真算倒了大黴。
茅小六如臨大敵,五音不全,而又顫顫抖抖,說是唱吧,又像是念,說是念吧,又像是唱。
好不容易“唱”了一半,台下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笑聲。
茅小六實在唱不下去了,索性扭頭就朝台下走。
大夥又嘻笑起來,主持人特別尷尬,連忙救場,“諸位工友,這才是真正的一無所有,不但唱到,而且做到了。
就連一首歌曲,唱到一半,也被拋棄了。”
大夥一邊笑著,一邊為主持人的智慧而拚命鼓掌。
最後,琵笆男彈著琵琶,唱起了《一無所有》。
那低沉,沙啞蒼桑的歌聲,深沉如海,使大夥一下淪陷了進去。
全場鴉雀無聲,隻有那蒼桑的歌聲在紡織廠裏飄蕩。
晚會被推向了**。
九兒的才藝是畫畫,九兒畫了一幅畫,那是一朵白蓮花,在風中搖曳。
一隻蜻蜓停在花骨朵上休息,河岸上,一個模糊的身影在洗衣服。
背後是高聳入雲的山峰,人渺小的就像大山裏的一顆小小的黑痣。
就因為大山有了這小小的痣,大山才有了神韻,有了靈動,引人無限遐思。
九兒畫的是淩雲渡的場景,充滿了濃鬱的鄉土氣息。
九兒把一股濃濃的思鄉之情,化作了這幅畫。
畫的名字叫《浣衣的女人》。
那畫,沒有在台上展出,天太黑,四周的燈光又很昏黃,拿出來大夥也看不清。
如今,那幅畫就擺在廣告部的辦公桌上。
廣告部的主管叫白雲飛,白雲飛手下不缺畫家。
白雲飛正為一份廣告創意而發愁,他的辦公桌上擺了厚厚一摞設計,但都被他一一否定。
那些科班出身的畫家,畫畫技術無可挑剔,但總覺的少點兒什麽?可是又找不出來。
這次,看了九兒的畫,白雲飛恍然大悟,那些科班出身的畫家,畫裏少了一份精氣神兒,一份大自然的靈動。
藝術來源於生活,這樣才能被人容易接受。
那些抽象的藝術,別說普通人,就連雲中雁,這位科班出身的有時也看不懂。
他深知既然是廣告,就要為普通人所接受的道理。
廣告應該是大眾化的產物,而不是那些花裏花哨的東西。
白雲飛決定把九兒調到廣告部去。
那天上午,九兒正在車間裏照看著機器,又是汗流浹背,身上癢癢的難受,她不敢撓,隻是抽空抹點痱子粉。
好不容易停了機器,該吃中午飯了。
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
又是大米飯,菜倒不錯,又是東瓜肉汁湯,隻可惜,米飯管飽,肉汁隻有一勺。
九兒盛了一大碗米飯,和工友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吃起來。
對一個饑餓的人來說,食物的味道可以忽略不計,最大的奢侈就是填飽肚子。